启明神君说着,面露担忧地望向上首,然而座上的神君只是淡淡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陨落罢了。”
“不过是陨……?您说什么呢!”昌文神君急道,“您若是有个万一,神庭怎么办?”
这算是问到要紧处了。神族,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几乎是完全仰仗慈悲神的太初神力收拾残局、重建秩序的,之后的万年里,慈悲神也是神界乃至六界运转的绝对核心,若是失去慈悲神,后果不堪设想。
苍恕修长的手指微屈,轻轻叩了叩扶手,但他没有思虑很久。
“杀气四溢,下界已被困扰数月之久,尤其是凡间,天现异象,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这一战,我要应。”他抬手止住想说话的昌文神君,继续道,“与魔尊一战之前,我会先将慈悲神司掌的权柄妥善交接出去,以防生变。”
昌文神君几乎下意识地转头向立在他身边的启明神君看去。
在最近的这几百年里,慈悲神封赏新的神君神姬,下放权柄,高位天神们都隐隐有感,似乎他在有意分摊权力和责任,甚至有猜测说,慈悲神累了,他在寻求一个……接替者。
而那个接替者是谁,似乎是明摆着的事情。新的三位神君和一位神姬里,也就只有启明神、昌文神辅佐第二重天较为上心,而昌文神主司的是文运,自己平日里也醉心琴棋书画;启明神的性情倒有几分接近苍恕,且他心思缜密,做事周到,早被默认为是最合适的候选者。
现在苍恕这样说,启明神也微变了脸色,他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然而我们对如今的魔尊知之甚少。传言他万年前离开神庭之后,性情大变,时常状若疯魔,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位英明神武的战神。”
苍星垂性情大变一事,就连常年不出第二重天的苍恕都曾有所耳闻。在他的印象中,曾与他共事过的战神苍星垂本性锋芒毕露,但遇大事时,也是个深思熟虑、沉稳可靠之人,应当不会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执意要定下那样出格的魔尊封号,再譬如现今大张旗鼓地外露杀意,震动六界……苍恕也疑惑过,不过神庭事务繁多,他从没有分出精力去深究过内情,闻言便问道:“那你们可知为何?”
“这事我听说过,”昌文神君道,“似乎是……有了伴侣的缘故?”
第2章爱侣
启明神向来消息灵通些,他摇头道:“非也。从未听说过这几千年里魔尊和什么人亲近,但他确实经常宣称自己伴侣如何如何,想来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故而我方才说他时常状若疯魔。”
“那他岂不是成了疯子了?和六界最能打的疯子约战……”昌文神君忧心忡忡地望向苍恕,“神君,您是否知道什么战胜魔尊的关窍,或者他的弱点?”
苍恕与苍星垂一同诞生,互为伴生神,后来又同为神君,平起平坐数万年之久。那时候他们一个住在第二重天,一个住在第三重天,算得上邻居,按理说互相应当很有些了解,故而昌文神有此一问。
苍恕也很想回答“知道”,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连刚刚那个莫名的梦都揣摩了一遍,颇有些无奈道:“我不知道。即便是万年之前,我与他也无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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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慈悲神君殿,昌文神君还在念叨不休:“真不知那魔尊哪来这样滔天的恨意,当年他走的时候我也在场,并未见他怎么发怒啊!定是那魔界水土对神族有碍,你瞧他去了没多久就疯了……”
两位新神君一同飞出了第二重天,这时启明神才冷不丁开口道:“你当我们的这位神君就不恨他吗?”
昌文神君瞪大眼睛看了启明神好一会儿,才道:“你胡言乱语什么?那可是慈悲神君!”
慈悲神是公允、宽恕的化身,怜悯世间苍生,度各界苦难。他的神性与神职,决定了他绝不可能对任何人、任何事心生恨意。
启明神细想了想,又道:“是我失言了。神君他自然不可能有恨的……他只是无情罢了。”
要无恨,自然也必须要无爱,否则爱便会生恨。
怜悯众生的慈悲尽头,是无心无情。
“神君无情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情就不可能慈悲了。”昌文神君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为何有此感慨,不瞒你说,刚才我听了也是一愣。底下的小神们都以为,魔尊离开前他们俩就一直不对付,可我们这几个住九重天的上神都是知道的,他们以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轮回神、慈悲神和战神,他们三个私下常聚。除了轮回神君,那位说不定是和慈悲神君关系最好的一个了,我听说两边闹得最僵的时候他们还能结伴去钓鱼呢,那时候长乐神姬还调侃他们是英雄相惜,阵营不同也无妨碍。”
双神伴生,绝无仅有,之后数万年私交甚笃,虽说知情者寥寥,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如今,这一切却成了慈悲神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无甚往来”。
慈悲神无须撒谎,也不会在同僚面前撒谎,如果他这样说了,那就是这样想的。万年前那九神聚首的美好岁月,他是真的未曾放在心上,或者说,早就因不在意而忘却了。
昌文神君兀自唏嘘不已,启明神君摇头道:“你我不要在此妄议了,五日后就将决战,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两位神君在第二重天外匆匆道别,分头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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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