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雪的道路湿滑,凤辇上又坐着身份尊贵的皇贵妃和惠王,抬着凤辇的宫人行走的很慢。就在我与太后藏身的常青藤正前方,因为道路正中央堆了数个雪人,阻碍了通行,凤辇甚至停止了行走,几个宫人上前清理起道路。
我虽是期待皇贵妃的仪仗快点走远,可乍然听到皇贵妃与惠王聊起,东方明日母亲婧妃娘娘的禁足一事,皇贵妃话里话外此事竟然另有隐情,我又在心里暗庆此刻凤辇的停留。
可皇贵妃并没有给出答案。
“你小子,套母妃的话呢!”凤辇上,皇贵妃反应过来。
惠王一笑,“又被母妃瞧出来了!”
皇贵妃幽幽道:“紫微宫的那位,不出紫微宫便罢了,一出紫微宫,宠惯后宫的,就不会是母妃我了。你父皇身边,将没有我的位置,当然,也没有别人的位置。”如此一想,皇贵妃倒也笑了。
惠王笑了笑,“母妃多想了。父皇待母妃,还是和别人不同的。”
皇贵妃倦倦道:“你父皇已经独宠我十五年了。也有十五年没有见到她了。你父皇已经四十五岁,人生还有几个十五年。只她肯相见,你父皇人生中剩余的不管多少个十五年,都只是她的了……她也罢了,我与她井水从未犯过河水。”皇贵妃匍匐到凤辇上,“若雎鸠宫那位日后做了太后……唉呀!这日子没法过了!”
皇贵妃凤眸带泪瞥着惠王,“你当真不愿为了母妃,去争取太子之位吗?”
惠王把玩着手中的两枚铁核桃,“大哥是中宫之子,中宫根基稳固,又有外戚和一批守旧派朝臣扶持;三弟是三军副帅,三军的主帅是婧妃的哥哥,是三哥的舅舅,三哥有满朝的武将扶持,便是父皇忌惮芥蒂他,他亦可逼宫谋位;四弟一肚子坏水,上次在豫王府,我被他的人推下水,落水后,他的人还将不会水的我往下扯,若不是花小壮救了我,我只怕已经溺毙了;六弟的外祖家在魏国,他的小姨如今是魏帝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妃子,因为奚家的《无忧曲》,我东淄国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以六弟与魏国的关系,魏国不遗余力支持他上位也说不定。五弟……虽然没甚竞争力,却也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啊!”惠王笑了笑,“因为母妃宠冠后宫,我规避锋芒,已经惹人眼红,母妃是想我也参与夺嫡,被几位兄弟撕碎吗?”
皇贵妃闻言,又是忧虑,又是悲苦,惠王叹气道:“我答应母妃,若时机成熟,如匡胤皇帝那般,强被龙袍加身,我也不会推拒,可好?”
皇贵妃妥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个花小壮,你不会还想着她吧?她已是豫王的夫人,一个成过婚的女人,便是婚后越发出落的闭月羞花又如何?终究已不是你的良配。”
惠王笑而不语。
皇贵妃睇了惠王一眼,询问道:“今日你见了御史府的小姐,觉得如何?母妃是很喜欢的。你也该娶正妃了。母妃也可以得到御史大人的拥簇。”
“那位爱慕三弟,给三弟写过情书的御史小姐吗?”惠王哂笑。
皇贵妃嗔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有几房正儿八经的正妃侧妃了!便是流连府中几位姬妾,也该让她们给你留下孩儿来!雍王妃怀了龙孙,哪个皇子王爷不眼馋?”皇贵妃望着惠王,掩口呼道,“你不会没有生育能力吧?”
惠王望着皇贵妃,失笑道:“母妃想多了!”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气恨道:“雎鸠宫那位有奚二小姐做儿媳,又将要抱皇孙那得意劲儿!雍王妃那样大的来头,过满则亏,流产了才好呢!”
“母妃!小心祸从口中!”惠王劝慰道:“福兮祸兮,大哥正妃的身份,于大哥,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娘娘!娘娘!”正前方一个宫女跑近。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皇贵妃皱眉。
宫女福了福身,敛住喜色,平静地道:“娘娘终于回宫了!娘娘还不知道吧?雍王妃流产了!皇后失足,扑倒了雍王妃,压到了雍王妃身上,雍王妃流产了!”
雍王妃不仅流产了,致使雍王妃流产的,还是雎鸠宫那位?比她希冀的还要玄妙!皇贵妃一怔,“一语成谶吗?”
“谁?”这时皇贵妃仪仗中,一个侍卫听到旁边常青藤里的动静,喝问道。
却是太后忍不住食欲,猛地啃起肘子,嘴巴还因觉得无上美味而回味叹息,吧唧作响。
我纠结地抱住头。
被侍卫发现,在常青藤丛中坐的也闷了,太后边啃着肘子边出了去。还不忘回头对我招手,“花小壮,出来呀!”
我决意继续躲藏的想法被扼杀在摇篮里。
纠结地跟着太后现身。
凤辇上,皇贵妃望着我的目光,幽冷。甚至,惠王看着我,眉宇都皱了起来。
他们母子二人谈话的内容,实在不欲给心腹之外的人听到。
然而望着我身边的太后,“太后?”喝令太后的侍卫惊吓到。
“参见太后!”
凤辇被放下,宫人护卫们皆与太后下跪请安。
我望着凤辇上的皇贵妃,下跪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已经老年痴呆的太后,见我下跪,忽然扔了手中的肘子,亦学着我,对着皇贵妃端端正正跪下道:“见过皇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