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文臣们而言,朱标是他们心目中比较完美的大明储君,非常适合将来执掌这个庞大的帝国。因为朱标生母是马皇后,他是嫡长子,这在推崇“长幼有序”的儒家思想里,是非常受欢迎的。儒家思想非常注重循规蹈矩,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都不能有,也不该有,朱标既然是洪武皇帝的嫡长子,那么他就应该成为太子,继承大明王朝。而且朱标从小就开始学习儒家文化,先后有多位天下知名的大儒为他教授学业,本身就具备了文化上的认同感。所以这些文臣们对朱标是寄予厚望的,他们迫切希望朱标能够在儒家的教导下,成为一位仁义宽厚的明君,而不是像朱元璋这样的冷酷帝王。大明的文臣们在朱元璋手底下干了二十来年,早就被这位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马上帝王给折腾的苦不堪言,一心盼望着性格仁厚的朱桂能早日登基。自从朱标被立为太子以后,东宫的这些属臣们,为了能够让朱标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无不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只为了打造属于他们心目中的“儒家天子”。在遇见朱桂以前,朱标也确实是这样去做的,一直都很循规蹈矩,宽厚仁德,让这些文臣们大感欣慰。可眼下,他们却震惊的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这位明君,竟然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不准备按照他们设想的方向去发展了。此时的朱标,就好像一个刚刚发现新大陆的孩子一样,试图甩开身边搀扶之人的手,自己跌跌撞撞的向另外一条路跑去。这怎么可以?这些文臣们简直出离愤怒了。为何太子你竟然变得不听话了?你所学的那些儒家思想呢?这种情况,顿时让文臣们觉得,太子朱标正在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这种感觉,让他们感到十分不舒服,甚至是愤怒。我们都已经给你选择好了道路,你为什么要去偏离大道,反而去走那崎岖小路?“在弹劾代王之前,我认为应该先劝说太子殿下回京。”詹事府左直司郎直言不讳的说道:“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受到了代王的荼毒余害,正在转变他的思想,甚至已经有了许多根本不应该有的想法。”“我们身为东宫属臣,理应劝导太子殿下远离代王的荼毒,早日回到京城,方是正途。”此言一出,几名文臣都沉默了。的确,从目前这种情况来看,他们是应该早些劝朱标回京。可是,朱标现在会听他们的吗?谁的心里都拿不准。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朱标宁可派人将他们这些属臣给赶出去,也不愿意开口压制朱桂,这是一个让文臣们感到相当危险的信号。过了许久,郑学士才轻咳一声,沉声说道:“不管太子殿下目前是何想法,我等也应尽到臣子的本分。”“既然代王现在一直在诱导太子殿下,那么就说明他必然居心不良,若还是让太子殿下置身于此等情景下,那我等便有了大大的过失,此事万万不可。”“老夫决定,明日再去寻太子殿下,劝他即日回京,协助陛下处理朝政,而非将精力置于这些旁门左道之上。”几名文臣思索了一阵,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纷纷表示赞同,决定明天也与郑学士一同前去。“这个代王,原先我看他发明了各种新事物,还以为他真的有些手段,如今看来,却尽是些邪门歪道!”詹事府左司谏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自诩才干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却仍然是一名小小的九品文官,于是他对朱桂并没有什么好感,反而是有些嫉妒。等到他发现太子居然被朱桂所影响时,这种嫉妒便又转换成了愤怒。这是我效力的太子殿下,是大明将来的储君,你一个小小的藩王,注定要被困死在这片封地上的货色,也敢试图影响我的主君?因此他对朱桂很是不屑,言语间根本没有尊重之意。詹事府右赞善也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观代王行事,早已偏离儒家正道,一心只想着研究杂学这些旁门小道,实在是可笑至极。”“他的格局,也就仅限于此了,区区藩王,将来必会遭祸!”几人纷纷出言贬斥朱桂,仿佛他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一般。郑学士不得不止住了众人,这里毕竟是酒楼,虽说二楼已经被清场了,但也得小心为上,他轻抚长须,沉声说道:“诸位,还请慎言,代王毕竟仍是藩王,我等言论不必过激。”“但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扫视众人,“代王开设学府一事,目前暂无人能够阻止,太子殿下也不愿压制他,那么这便是我等必须要先解决的一件大事。”“风起于青萍之末,堤毁于微末蚁穴。”“诸位不要认为这学府只开设在大同一地,便丧失对其之警惕,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头!”“我儒家乃是当世显学,科举正途,若是不能压制这些杂学小道,必然会有其他地方相继跟进。”“到了那时,我等悔之晚矣!”众人全都悚然一惊。郑学士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放任代王建立学府,传授杂学,那将来很可能会对儒学造成巨大的冲击。“唉,也不知代王他究竟是何想法,这开设学府本来是一桩大好事,却硬生生让他给弄坏了。”“这学府内既然已经有了四书五经,又何须再开设其他课程?”一名文臣叹息着说道:“这农学、算学,还有那所谓的商学,只是小道而已,平日里用来消磨时间可以,但怎么能公然入学传授呢?”“就是,此等杂学左道,难登大雅之堂,学府之内,只能有四书五经!”一提起这个,众人俱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在这些文臣们眼中,那些农学之类的课程,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士、农、工、商,国朝以士为尊,文人士子们的地位相当高,泥腿子们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众人对此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农学,不就是在地里干活的老农么?代王竟然在学府内开设这些杂学课程,简直就是极大的荒谬!然而,若是朱标在此的话,一定会反问他们一句,难道你们都不吃饭的吗?要是没有农民给你们种粮食,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在这闲聊吗?难道天上会掉粮食下来吗?……正当这些文臣们喝着闷酒,准备商议如何劝朱桂回京的时候,酒楼上却突然走上来一个人。此人一副士子打扮,头上戴着方巾,身上穿着青色长袍,上来便向众人行了一礼。“在下自幼开蒙学儒,饱读诗书,刚才听到几位兄台之言,忍不住心情激动,这才上来直抒胸臆,还请各位兄台不要介意。”这些文臣们见他彬彬有礼,又是一副士子打扮,顿时心生好感,纷纷回礼,笑着说道:“无妨,这位兄台,你似乎也对代王传授杂学一事并不赞同?”此人正是燕王朱棣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也是上次刺杀朱桂的幕后黑手,黑衣宰相姚广孝!自从上次刺杀行动失败以后,他就一直销声匿迹,就连朱元璋开启了闻风奏事这种大杀器,都没有能够波及到他。只见姚广孝笑着说道:“在下不仅反对此事,而且还有办法能阻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