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在自己的梦里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龙。
巨大的、无法用语言概括的生物,就在水边凝视着自己。
他破水而出,仰天发出像是笑声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而后弯曲脖子,低下头,和宁缺对视。他露出水面的身躯就近乎四层楼的高度,修长的脖子上遍布银色的鳞,沿着嵴椎,是锯齿般的黑色骨刺,刺破鳞片而出,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妖异的黄金瞳显露着血色。
不是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他的身影可以从各种神秘的、异端的书中找到,有人说他们隐藏在洞穴中,含着硫黄喷吐火焰;有人说他们是含有剧毒的大蛇,有不止一个头;也有人说他们是天命的象征,是半个神明。在古代欧洲的航海家中悄悄传着这样的说法,东方的海洋不可航行,那里的水是红色的、沸腾的,因为水底流动着岩浆,成群的生物就游动于岩浆层的上方,他们发怒起来会断送任何大船,除非你投下米粒,因为米粒看起来像是蛆虫,会让巨龙感觉厌恶。
但是这一切的传说都不足以描述他们的真面目。
当他现身在宁缺面前时,远比任何传说都更加狰狞和威严。
只有一个字能描述它们:“龙”!
长久的凝视,渺小的宁缺和巨大的龙在这一刻异常和谐。
一声响彻八荒的嘶吼让宁缺趴在了地上,来自龙种的威严不能够允许任何生物站立在自己的面前,这是龙的威严和权威。
画面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巨大的龙影变得虚幻起来,宁缺的脑袋愈发的疼痛,凭空多出了许多的久远的回忆。
一把墨色的长剑刺破了刚刚出水的巨龙胸膛,随着一声呜咽的悲鸣,银色的鳞片被穿透,巨龙低垂了脑袋。
画面不停的在宁缺的脑海中回放,好像被刺的不仅仅是巨龙,更是宁缺自己的胸口。
一种莫名的悲哀,一种被同类背叛和遗弃的孤独和愤怒在宁缺的胸腔之中燃烧,巨龙的愤怒此刻便是宁缺的愤怒,巨大的龙尸倒底,横亘了整条山脉。
漆黑的巨剑刺透了巨龙的胸口,生命力流逝的同时,宁缺看到了刺杀这条龙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别的巨龙。
不甘和愤怒在心中燃烧,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剖开,咽喉部位牙齿上方的枕骨被取出,最后被雕刻成了白骨雕纹印,凄凉的感觉如同宁缺亲身体会,被宰割不仅仅是这条巨龙,更是如同自己一般。
黑色的烟气覆盖了宁缺的全身,阿贵只能远远的待在一边,皱着脑袋,唉声叹气。
“我这是怎么了,腰酸背痛的。”宁缺一手撑着地板,一脸的痛苦,手臂酸痛的抬不起来,还好黑色的血气全都不见了,宁缺仔细看了看虎口处的咬痕,并没有什么异样,皮肤甚至要比以前还要光滑。
“小缺,你终于醒了。”
宁缺猛然打了个激灵,谁在和自己讲话,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听着声音像是老年人一般。
“是我啊,我是阿贵。”阿贵如同功夫熊猫中的龟仙人一样,直立行走,鳖头也和人一样眉眼分明。
“你会讲话?”宁缺显然很难接受,自己家里养了几十年的老鳖忽然有一天讲话了,还喊着自己的名字,这搁谁都接受不了。
“是血珠,对,一定是血珠的作用。”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宁缺相信即使阿贵成精了,也绝对不会害自己,毕竟陪了宁家三代人,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谢谢小主人的帮助,要不是您昨天给我服食了散华浆,阿贵这辈子也无法成为真正的精怪。”
原来那个血珠是散华浆,宁缺点了点头,二十多年的世界观被慢慢的颠覆,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精怪这样的存在。
按照阿贵的说法,在被宁缺爷爷喂养之前它就有了灵智,能够自己思考,这些年一直尝试着突进,奈何资质太低,野兽成精靠的是机遇,偶然遇到天材地宝才能有机会晋升。
这散华浆就是精怪梦寐以求的宝贝,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才有机会产生,很是难得。有的山精野怪在月圆之夜偶然在玉石或是青苔上觅得一星半点的散华浆,便能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精怪。
纯净的散华浆有着妖族难以抵抗的特殊香味,色泽如同月华一般纯净,色泽如同羊脂玉一般,散华浆来自于月华,是最纯净的月光凝萃的产物。
妖族吸收月华和星辰的力量来增长自身,数十年的苦修也抵不上一丁点散华浆的成效。
一滴,只要一滴的散华浆就能使得普通的精怪口吐人言,从混沌无知的野兽成为独立思考的精怪。
“不过小主人,散华浆都是液滴一般存在的,哪怕是完整的一滴都是极其难得,像是凝结成固态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估计就算是大妖都不曾见到过。”
宁缺倒吸了一口凉气:“阿贵,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世界真的有西游记中的那种大妖?”
“那是当然,小主人你可要小心点,散华浆对于越是高阶的妖精越是有着强力的诱惑,那种独特的香味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如同阿贵对自己这般恭敬,阿贵说妖精食人是天经地义,如同大自然的食物链一般,弱肉强食。自己身上带着这样的宝贝,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这日子没法过了。
“若是这样,阿贵觉得小主人不如直接把血珠吞了,散华浆的药力温顺,吸收不了就会储藏在身体中,慢慢改造体质。”
散华浆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能够淬炼身体,资质再差劲的小妖,只要经过散华浆的改造之后,品质最起码也得提升到中等层次。
更不要说那些独特血脉的妖族,本就是天生妖孽,经过散华浆的药力,前途不可猜想。
拿着血珠,宁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咽了咽口水,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