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抬眸看他一眼,问:“陛下打算治沈太傅何罪?”
宇文烈又是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想孤王治他何罪?想让他死,还是降职配?”顿了顿,接着沉声道出一句“孤王都答应你。”
听言,陈襄不无惊异。北周天子宇文烈,对将他培养成才,并自愿将政权交予他手的天子太傅,竟然如此凉薄无情!
“杀了他,陛下当真舍得?”他试探而问。
宇文烈沉默了少刻,终于叹了口气。“恩师几十年来为北周天下殚精竭虑,培养孤王成才,辅弼孤王治理这个国家,无异于孤王的左膀右臂,孤王自然舍不得。但是……”话锋一转,直看陈襄,“这条左膀右臂不听孤王支配,孤王不得不行断臂重续之能。”
陈襄于心中暗讽。但不知沈括听到天子这番言论作何感想?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天子,一心辅佐长大成人,不留半点私心交付其权力的天子,竟要取他性命!即便没有他利益的交换,沈括违逆了他,他也会毫不留情除了他吧?
不受支配的臂膀……呵呵!倒是与自己很像呢。
这许多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陈襄直身跪到了宇文烈跟前,半点不卑微。“沈太傅的命,微臣不要。”
他若真想要,也恐怕宇文烈一时给不了。
“噢?”果不其然,暗自庆幸之余,宇文烈显出了一抹惊异,“沈太傅可是亲手取了你父皇级之人,你就不想杀他报仇?”
“取我父皇级,焚烧陈国皇宫,杀陈国百姓的,难道……”陈襄看着宇文烈跟前的案几,眼眸里像两汪深潭一样寂静。话语顿了顿,暗淡的眸光突然与宇文烈对视,“微臣都要杀了报仇雪恨吗?”
宇文烈抿了抿唇,一时之间竟被他直看过来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前尘往事,都过去了。”陈襄却突然敛了目,仿佛先前那一刹的直视不过是宇文烈一时生的幻觉。“我父皇之死,陈国之沦丧,皆是咎由自取。”
听言,宇文烈松了一口气,笑道:“陈国公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我大周之福。”
“杀了沈太傅,只怕难以服众,反遭人诟病。”陈襄索性顺水推舟,“陛下想削减沈氏的势力,也非朝夕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宇文烈满意地点头,几乎暗含了某种欣喜,“很好!不必孤王明说,陈国公已洞悉孤王的心思。不过……”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陈襄跟前,一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高深莫测道:“陈国公今日受的委屈,孤王也不能叫你半点赔偿都得不到。”
陈襄张了张嘴,想问问他意欲何为,却被他阻断了。他让他回去,安心养好身上的伤。
“微臣告退。”他便没有多言,长揖退去。他倒想看看,北周这位尊师重道的天子,接下来会做出何等忘恩负义之事来。
他也想让沈括和沈连城知道知道,戏耍他后,会吃到怎样的教训。
沈连城……这个时候正做着别人的新娘,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祖父,已被天子罪入牢狱吧?
他要让她知道此事,要她一时一刻也不得安生!想到她此刻,也许正与那李霁纠缠在床榻,他不禁加紧了步伐。
心中越想,越是气恨难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