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问些什么,容歆绿的手复又覆上他的眼睛,“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也不知是她的手掌心太过温暖,还是药性还未过去,景亦文只觉得在一片黑暗中,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地,他又昏睡过去。
景亦文再次恢复意识时,眼皮依然沉重的睁不开,嗅觉变得灵敏起来,只觉吸入的气味很是……说不出的特别,像是泥土的气息,又有些潮潮的感觉,并不是他闻惯了的甘松香的味道。
忽然吱呀一声,似是老旧的门不情不愿地被推开了,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床边,接着一道陌生的女声轻轻响起,“囡囡,这就是那景家的三少爷?”
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年轻,言语中有些许好奇。
景亦文没听见那个被叫囡囡的人回答,想来应是点了点头,因为那陌生的女声又继续说道:“长得真是俊秀,就是太瘦了,还有这满脸的红疹,可怜见的。”
“娘,你看这是水痘吧?”
景亦文一听这声音,立刻清醒了——是容歆绿。他微微皱眉,努力着,试图张开眼睛。
“我看像,你和你二弟都出过,就跟他现在这样一模一样。”
得到母亲的肯定,容歆绿的语气也笃定起来,“我就说嘛,那个庸医非要说是瘟疫。”
“你爹去邻村找林大夫了,你们的水痘就是他给治好的,等他来瞧瞧,保证没事。诶诶,他醒了。”而后那陌生的女声像是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什一般,啧啧赞道:“哟……这双眼睛……啧啧,真是漂亮,我还从未见过村子里有人有这么漂亮的眼睛,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景亦文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深棕色的,简陋而又粗大的房梁柱子。
听见声音他稍稍转头,见到一名妇人,年约三十上下,长得颇有韵味,身量适中,头发全部拢到脑后,头上裹了一块蓝底白花的布,身上穿着浆洗的发了白的粗布衣裳,正站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怜爱。
容歆绿站在她身边,样貌有六分与她相似,想来这妇人便是她的娘亲了。
那这里,景亦文朝四周看了看,应该就是她家吧。
“夫君,”容歆绿见他醒了,立刻上前关切的问:“你还难受吗?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喝水?”
“呀?”容歆绿的娘亲容林氏见女儿这样,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娘啊,你笑什么?”容歆绿见她娘这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对弟弟也是这样关心的,好不好?”
容林氏上前狠狠戳了她的额头,“翻什么白眼呐?本来眼睛就没别人的漂亮,再白就不能看了!”
母女俩的对话毫不客气,但她们如此熟稔的态度,也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这样吧。
景亦文也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阿文呐,我是容歆绿的娘,”容林氏倒是没有把景亦文当外人,“也就是你的岳母,你就在岳母家安心住着,你的病完全没问题,娘保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回去。”
容歆绿三朝回门的时候,景亦文因大病还未愈,当时只有容歆绿一人回来了,所以这桩亲事,从下庚帖到成完亲快一个半月之后,这才是丈母娘和女婿的第一次见面!!!
景亦文知道自己要叫娘,或者母亲也行,可是那个字在他嘴里转了好几圈,就是吐不出来。让他唤一位完全陌生的妇人做娘,他真的做不到啊!
容林氏看出他的为难,笑笑道:“让囡囡陪着你,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说完,在容歆绿的肩头拍了拍,出去了。
“这是……你家吗?”景亦文问。
容歆绿点点头,从桌边拿起水杯,递到他嘴边,说:“来,喝点水。”然后不待他继续问,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昨日你昏睡过去后,大管家忽然急匆匆的跑来,说是扬州城也发现瘟疫,衙役带了人各家各户挨个搜,让我带你去庄子上避避。后来我想,去庄子上,万一他们也跟着找过来呢?于是便跟管家说不如去我家,地方远一些,但乡下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的。管家跟老太爷知会一声,也同意了。便让我们轻车简从地先来了,他们会在今日把你要用的东西送来到。”
“如此……冒然的到这里来,不妥吧!”景亦文有些担忧的说:“再说我还病着。”
“就是因为你这个病。”容歆绿把靠垫放到床上,把他扶着坐起来,“隔壁林家村有个大夫,祖上有治疗水痘的秘方,我和我二弟就是他给治好的。他这人有个怪癖,从不到方圆二十里地外的地方去,所以只好把你接过来,再说有我娘和我一起照顾你,你就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笃笃敲了两下,另有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囡囡,林大夫来了,我们可以进去吗?”
容歆绿去开了门,“爹,林大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