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再次想到他所说的梦蝶之遇里显示的乱象将至,也深深叹了口气。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半晌,沈瑞岔开话题,又说起山东陆家旁支及造船。
王守仁道:“我上次便与你说过了,锤炼水军涉及方方面面,不是有船就可行的。”
“可老师,没有船却是万万不可行的!”沈瑞忍不住道。
王守仁起身在室内走了两圈,终还是道:“这件事牵扯甚多,现下又不知那位白同知先前走的是哪位阁老的关系,若是沈理那边能探探谢阁老口风,倒也有可为,但现下沈理既不能去,此时只怕难了。”
沈瑞试探道:“若是走武将那边?又或者禀告皇上。”
王守仁看了他片刻,道:“我知你同英国公府二公子走得近,不过这件事正因事涉辽东军饷……军中也是派系林立,九边又有不同,英国公府未必会插手。左不过造船事关重大,也不能瞒皇上,你便与张二公子说了也罢,且看他怎么论吧。”
诸事谈完,沈瑞因记挂着杨恬那边,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王守仁则继续穿戴起那蓑笠翁的一身,寻幽静之地垂钓去了。
*
出了王守仁府邸,沈瑞没直接快马奔去庄上,而是在街上寻起灯笼铺子,买了大批各色彩灯,又选了样子订制了一批,打算妆点到祥安庄去,给杨恬赏玩。
杨恬夜间咳喘更重,常常难眠,沈瑞想着院子里若点些彩灯也能让她解解闷,不至于长夜难捱。
这边才装好车,又往那著名的点心一条街去买杨恬爱吃的几样点心,才拐过街口,那边忽听有人大呼沈瑞之名。
沈瑞勒马回望,却见张会从那边催马过来。
沈瑞大喜,笑道:“我正有事要寻你。你这是往哪儿去?”
张会哈哈大笑道:“巧了,我也正是要去寻你。”说着又往后一指,小声道:“六娘要去看杨姑娘。”
说的正是他未婚妻赵彤。
沈瑞抱了抱拳,一句多谢惦记还没出口,张会已挥手打断他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外道了不是!六娘也是和杨姑娘投缘,且这次……”
他叹了口气,道:“到底也是六娘没照看好杨姑娘,六娘已是哭过几回了,你们不怪我们已是……”
轮到沈瑞打断他道:“你这才是外道,怎的我不怪元凶还来怪你们帮忙的不成!”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忍不住哈哈一笑。
张会又领了沈瑞去那边铺子门口,将四舅哥赵弘沛引荐给沈瑞。赵彤到底是未过门,虽是去沈瑞庄上看杨恬,也不好只由张会领着出门,还是要一位兄长护送的。
看到赵弘沛,沈瑞心念一动,竟把赵家给忘了,当年赵家祖父曾拜辽东总兵官,不知现在辽东还有没有什么关系网。
那边赵彤也是去铺子买点心的,很快买好登车,众人一起往庄子里去。
抵达庄子也近午时,徐氏等早就走了,沈瑞进了庄门便吩咐备酒迎客。
张会则早在路过西城时就拐去了杜老八的八仙居弄了酒菜过来,庄上也不忙乱,炒了几个热菜,很快就整治出几桌席面。
沈瑞、张会、赵弘沛三人一桌,赵彤毫不避讳那时疫谣言,要同杨恬一桌吃去,另赏了两桌给跟来的英国公府、武靖伯府侍卫。
赵彤与杨恬两个小姐妹如何欢喜说悄悄话不提,这边沈瑞三人关起门来,却是边吃边聊起造船以及辽东贸易之事。
沈瑞将昨日陆十六郎所说的挑挑拣拣与张会、赵弘泽提了。
说到造船,两人都没什么好主意,张会只道这事儿瞒不得皇上,得个机会他会同皇上讲。
如王守仁所料,事涉军中之事,勿论英国公府还是武靖伯府,都不会轻易插手。
不过说起海船往辽东贸易,两人倒都有兴趣。
张会笑着一指赵弘沛道:“这可是问着人了,我舅兄对辽东可是太熟了。”
赵弘沛也笑道:“当初家祖在辽东征战过几年,对辽东世家大族都有过交道,且家姨母嫁入辽东义州马家,故此我家与辽东倒还有些联系。”
因又问沈瑞道:“不知陆家是与辽东哪家联系的?”
沈瑞对辽东只知道万历年间赫赫有名的李成梁,旁人是半点不知,只道:“听闻是辽阳佟家。”
“原来是他家。”赵弘沛挑了挑眉,“佟家是当地大族,富甲一方,但子弟中并没有军中任职。”
张会向他舅兄挤眉弄眼道:“既然只是商户,嗯,不知道这生意咱们兄弟做得来做不来?”一副公然要抢人财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