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骗我的!嗯……”谢樽瞳孔猛然一缩,啪地一下就打在了陆景渊手背上,却反而让对方的动作更深。
“乖,别乱动……”
……
月明三更窗纱,风动一庭花影。春水流波绽海棠,中宵露冷红墙。
不知过了多久,谢樽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彻底模糊,连帐顶都看不清楚了。他感觉自己好像飓风中被不断撕扯的旧纸,破碎、混乱、崩毁、疯狂,最后化作如尘屑的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们将渴望、思念、离别、悲伤、无力与愤怒融为一体,随着不歇的风暴倾泻而出。
借着所剩无几的清明,谢樽泄愤般地使劲砸了几下陆景渊的后背,虽说早就打算哄哄他来着,但也不是这么个哄法吧?
实在太过了,不是说循序渐进吗……
他有点后悔了,他今晚还不如去城外找个树杈子躺下,非挑这种时候回来做什么……
到了最后谢樽已经懒得挣扎了,不过他其实也没怎么正经挣扎过,若是真的动手,十个陆景渊也未必打得过他一个,这一生他也算是跑不掉了。
谢樽将陆景渊汗湿的长发绕在指间,轻轻抚着对方细碎的额发。
“怎么还这么委屈?好像是我上当了吧?”结果最后他学的东西一样都没用上,全给陆景渊用了去。
陆景渊微微摇头,仍是不说话。
“人间离恨久,千里风月同,况且飞雁自有归时,我总会回来的。”谢樽眼中满是温柔和无奈,就像两人年幼相互依偎时那样。
“不过这一次,我们已退无可退。”
若是陆景渊不能改朝换代,他将再无归期。
“但无论如何,切莫让无名的愤怒吞噬灵魂,切莫忘了你我当日誓言。”
谢樽启程前三日,立夏,栖梧宫
入夏之后,镜湖岸绿意渐浓,湖中莲叶如玉,上盛粉黛,随着雨水倾落,这满池荷花想必不日便会绽放。
“时至今日,你终于想明白要继承程家了?”程云锦靠在榻上,一手闲闲搭出,由着桃夭为她染甲。
她看着陆景渊冰冷无情的眉眼轻笑一声:“不必忧虑,本宫早就说过,程家永远只属姐姐一人,姐姐去后自然由你继承,先前你不要,本宫也只是行代理之权罢了。”
“姨母多虑,景渊从无担忧。”
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即使一无所有,他也定会将一切握在手中。
程云锦望着他,眼中满是偏执的愉悦。那么多年过去,她终于看到了陆景渊长成了自己期待的模样,很好,很好。如此一来,姐姐的血脉终于可以问鼎天下……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程云锦微微阖眼,再睁眼时,其中的疯狂已然消弭无踪。
“姨母请讲。”
“景昭有经国之才,为君之志,但她年纪太小,寿数太短,无命承此国祚。”提起陆景昭,程云锦目光中闪过了一道异色,却又很快归于沉寂。
“你们必将走向对立,本宫不会过问你如何对付她。”
“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留她一命,就当是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陆景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半分波动,他盯着程云锦的双眼,毫不犹豫地道了声“好”。
和往常一样,出使一事并不需要使节多费心思,一切事宜皆有专人打理都,而在出发前最后一天的傍晚,柳清尘终于赶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