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人这件事,沈云缡无所谓。
于她而言,不过是换掉一个旧工具,换来一个新的,工具不好用就换,谁会因为工具的替换而伤心呢?
傅祁闻接的是工作电话,那边秘书的汇报已经进入尾声,保镖适时地提醒一声:“沈小姐来了,先生。”
傅祁闻挂断电话,朝前方颔首示意:“云缡,是有什么事吗?”
站在他侧边的沈云缡抿唇,他的确看不见。
她递出手上的一个驱蚊香包,口吻紧张小心。
“我听临川说,傅先生房间后面花草多,容易滋生蚊虫,就想起小时候母亲教过我制作驱蚊香包,傅先生可以把它挂在窗台或者房门上。”
沈云缡还未过门,二人眼下又不熟络,不好直接称呼他为小叔,所以称呼他为傅先生。
傅祁闻启唇刚要说话,沈云缡像是又想到什么,赶紧补充,似生怕他会拒绝自己。
“傅先生,这个药包对人体无害的,我想着,用着会比驱蚊水放心些。”
即便傅祁闻看不见,但听着声音语气,也不难在脑海里勾勒出小姑娘那紧张兮兮、生怕会被他拒绝的脸。
回忆里,似乎也曾有这么一个人,以这样的语气口吻,同旁人说着什么。
傅祁闻心下一动,转而温和地笑了:“多谢,你有心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沈云缡长舒一口气,笑颜如花:“嗯!不客气的傅先生,你若是还需要,尽管找我就是!”
将药包交给保镖,沈云缡便转身回去了。
目送沈云缡走远,看着掌心精心制作的药包,保镖由衷感叹。
“沈小姐人真是好,做事面面俱到,待人体贴入微,她一定生活在一个家教好又幸福美满的家庭,也难怪傅少会喜欢她了。”
家教好又幸福美满……吗?不尽然,傅祁闻轻笑。
家里来了新人,他当然会着手调查。
沈云缡的家庭比较复杂,离婚的爸妈,谁也不想要,辗转借住在亲戚家,看人脸色过日子,这样的人,当真会觉得幸福美满吗?
这样的家庭关系,按理说,传统古板的老爷子怎么也看不上的,她于他有救命之恩,这才破了例。
但阶层的改变,怕也很难磨去她怯懦的性格,总是惶恐自己守不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财富,所以讨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会跌落回去。
所以即便看不见,他也能切身地感受到,她在讨好他,好为自己稳居傅家多增加一个筹码。
恍然间,傅祁闻以为自己在照镜子。她太像他,或许,更确切地说,是曾经的他。
傅祁闻但笑不语,保镖一时拿不定主意:“先生,那这药包……”
他知道,先生向来警惕,不轻易收旁人送的东西,一般都会让他处理掉。
夏日的热风拂过,送来药包的药草香味,并不惹人讨厌:“检查一下,没问题,就留下。”
通过一条长廊,再拐一个弯,就是沈云缡和傅临川的住处。
彻底离开傅祁闻和保镖的视线后,沈云缡脸上欢喜的笑容慢慢变淡。
她的这位小叔,亦是命运多舛之人。
在他七岁时,曾意外和家人走丢,这一丢就是五年,被傅家人找到时,他瘦了许多,话也变少了,只字不提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只说是被一户人家暂时收养了。
这五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呢?老爷子看着孩子身上的伤痕,以及他那不复从前开朗活泼,眼下变得寡言少语的性子,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那几年,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如履薄冰,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
沈云缡莞尔,瞧,和自己多像啊。
所以今天,她在他面前故意摆出一副小心翼翼,谨慎讨好的模样,就是要他共情,给他一个“我们是同类”的信号。
同类,不就该抱团取暖,互舔伤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