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涵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见过的,在幼儿园门口。有一次奶奶过来接我,我看到有个跟他很像的叔叔也在人群里。”我想,难道是我们幼儿园的家长?这时候,涵涵的目光突然越过我,叫了一声:“爸爸。”我这才看到是陈彦过来了:“小微,你今天白天怎么没过来?涵涵都想妈妈了。是不是,涵涵?”他夹着声音逗女儿,可惜涵涵并不买他的账,打了一声招呼后便不再互动,反而跟我依得更紧了。我懒得搭理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今天公司有点事,回去处理。“对了,我有个同学的导师是血液科的专家,现在在六院任职。今晚回去我们商量一下——”陈彦跟在我身后,狗皮膏药一样,我正准备给涵涵倒一下床底的小马桶,差点直接甩在陈彦身上。“要商量怎么都能商量,不需要回去商量。”虽然黄英和林琳已经带着儿子离开了我的家,但我并没有允许陈彦再回来住。这一周下来,他都在医院宿舍住着。我打算把家里的房间收拾一下,等下周我姨妈过来,帮我一起照顾涵涵。但陈彦说要找资深的专家给涵涵看看,我当然是无法拒绝的。什么事也不会比涵涵的病来得重要的。我让护工阿姨进来,陪涵涵听一会儿电话手表里的儿童故事。然后陈彦把我叫出去,说让我去他的休息室。我不想走那么远,于是来到隔壁的阳台上。我说你就在这儿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从住院楼的这个角度,我可以看到大门外的停车位上,萧鸿渐的车子还打着双闪。我拿出手机,给萧鸿渐发了条消息,说不好意思我可能还有一会儿。陈彦说:“我约的是明天一早的号,今晚咱们先把涵涵带回家,然后早上直接过去。到时候,也不用再抽血化验,我把涵涵之前的检查报告都带着,直接看看岑教授怎么说。”“可以。但我自己带涵涵回家就行了,你早上直接去六院。”我的嘴巴紧的就像死守的国门,很明显,陈彦脸上的表情也被逼的有些不耐烦了。“小微,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了涵涵的病,其他事咱们先不提行么?毕竟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你是涵涵的妈妈,我也是她的爸爸啊。”我说陈彦,我现在确实没有精力逼着你离婚。但并不表示,我能继续说服自己跟你生活在一起。“涵涵病了,我感激你帮我们联系医生和治疗。但我必须摆明将来坚决不会动摇的态度,离了婚,她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了。”我说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收拾东西先带涵涵走了。“这边临时出院单你帮我处理下。”说完,我转身从阳台出去,经过走廊拐角的时候,突然跟人撞了个满怀。我没防备,被弹出去了两步远。“抱……抱歉。”我出于礼貌和素质,主动开口表达歉意,可对方一句话也没说,压低了头上的帽子,转身就跑。“小微,你没事吧?”陈彦跟着我追出来,扶住我:“要不要紧?”他做作的关心令我身心不适,我推开他的手,冲着那男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盯了好一阵。那个男人……我怎么感觉,就是之前在医院无意中看到跟陈彦拉扯的年轻男人?他刚才所在的这个位置,是在偷听我和陈彦说话么?我沉着心脏,慢慢转过狐疑的双眼:“那个人是谁?”陈彦不假思索地一口否认:“不知道啊,我不认识那男的。”我眉头一拧:“你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是个男的?”刚才我在拐角处撞了他,他可是连一声都没吭。陈彦转出来扶我的时候,人家都从楼梯下去了。“不是,你不是说是男——”陈彦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双手自然抱肘,保持着十分警惕的距离,向后退了半步。我说,我可没说是男的。陈彦手抓头发:“那肯定是男的啊,女的能有力气把你撞这样?再说我刚看到一个背影的,那么高。小微,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见过?”我歪着头,目光坚沉如灼:“涵涵说今天你带了一个陌生男人来,而且之前她在幼儿园也见过。陈彦,我劝你不要再打什么奇怪的心思。要是敢对涵涵不利,我绝对跟你拼命的。”陈彦眼神微微躲闪,口舌也略有不利:“你说陌生男人?哦,那可能是涵涵学校的一个家长,他正好带家里人过来看病。今天迎面见着的时候,还跟我打了个招呼,我认不出脸的。”陈彦打蛇上棍的本事日渐长。要知道,他可是有着能瞒着我能跟别的女人生下一个儿子,还大摇大摆住进我家的光荣历史。他在说的每一句话,在我这里就连标点符号都不值得信任。“那杜蒙呢?”我故意提起这个名字,想看他的反应。果不其然,陈彦的态度越发焦躁不安起来:“你又是从哪认识他的?他跟你说什么了?小微,你千万别信别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心中暗自思忖,感觉陈彦这个反应,怎么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眼下直接摊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得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拿捏得住陈彦。毕竟,我也不想让他继续用涵涵当借口,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直叫。我这人不算聪明,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有种预感,陈彦仿佛是在跟我拖时间。拖着不离婚,应该是另有目的。打发走陈彦之后,我带着涵涵离开病院。下楼时天都已经快要黑了,我才想起来后面始终没记得再给萧鸿渐发一条消息。“萧总抱歉,我耽误了点时间。”“无妨,我反正也没事。”看我抱着涵涵向车这边过来,萧鸿渐立刻下车帮我拉开了车门。我轻轻推了推涵涵的小胳膊,我说,涵涵乖,叫萧叔叔,你见过的呀,还跟桃桃姐姐一起玩的。萧鸿渐眯了下眼睛,弯身在涵涵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才几天就忘记了?”涵涵搂着我的脖子,小声叫了句“萧叔叔”。萧鸿渐清了清喉咙:“以后叫舅舅。”叔叔是对陌生人的统称,但舅舅是指妈妈这边的人,他说。那一刻,我心里莫名有几分回暖。我抱孩子坐上后车座,对萧鸿渐说:“今天太晚了吧,我们还要去你说的那家私立医院么?”我说我原打算带涵涵回家的,明天一早约了六院的血液科专家。“私立医院是乙方,是服务性机构,望周知。”萧鸿渐头也不回地丢给我一句话,车子平稳地驶进拥挤的高峰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萧鸿渐让我先带涵涵去采个血,说加急报告半小时就能出。我不是特别明白他的用意,涵涵之前就已经确诊了急性白血病,每天抽血抽的小胳膊都乌青了,怎么一来这边,二话不说,还是先抽血呢?不过我没有多问,或是对萧鸿渐的一种难以严明的信任感。他说抽血归档,可以帮孩子排队捐赠,我必不怀疑。然而半小时后报告一出,我人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