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心中一阵感慨,然后把怀中的行李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将视线对准前排驾驶座。
刚才叫自己上车的汉子明显是副驾驶员,但他现在也跟自已一样,以一种很有些难受的姿势站在车门位置。
不出意料,副驾驶上也坐着人……挤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女孩。
但与后面的情况不同,这个妇女似乎在发着高烧,嘴里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而两个过早成熟的孩子,则是咬着嘴唇,轮流着用两张脏兮兮的抹布,里里外外给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那名妇女其实长得还算有些风韵,这种全身擦拭也很容易走光,但哪怕是最前排的汉子,至始至终也没有朝着那个方向看过一眼。
甚至就连最需要观测两边路况的司机,也没有稍稍向右边偏移过一下……打开了13的窗户里,时不时的有冷雨飘进,这名四十岁出头的司机,绷着脸,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雨幕,然后时不时地用脖子上那方湿哒哒的毛巾擦拭额上的雨水。
这司机是懂急救的。
王越心中下了个定论,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车上高烧的患者,擦拭身上的雨水防止失温,但保持空气流通却也同样重要。
虽然司机这种以一车饶安全做赌注,去换一个高烧病患者的适疗环境的做法全然不值得提倡,但真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了。
轻轻叹了口气,王越将怀里的旅行包重新调换了个角度。
这一动弹,旁边的副驾驶员立马察觉了异常,当即眉毛一竖……
哗啦啦~!
露出了他腰间的那串改锥和折叠刀。
“车上的老少爷们都注意了……我再强调一遍……大伙都是来自齐鲁南北的老乡,都是半辈子弯腰在土里刨食吃的苦哈哈,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来的不容易!”
“之前大伙的表现彼此都看在眼里……毫不谦虚地……大家个顶个的都是汉子,没亏得起咱齐鲁饶面子……咱今个这箱油钱……花的值!!”
有些骄傲地抬起了头,副驾驶员的眼神微微在王越身上停留了两秒,大声道:“但咱把丑化在前……出来混的,相逢就是缘分……我不管你以前是走道的还是摸黑的……我希望瞧在同舟共济的情分上,给我个面子,不要给咱齐鲁老乡抹黑,也别对不住这一车有腰板的汉子……听明白了么!?”
最后一句,副驾驶几乎是贴在王越的耳朵旁边吼出来的。
得!
自己被误会成偷了!
王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双双带着鄙视的眼神,仿佛羞愧似的将脑袋别向了窗口方向。
虽然被误会成偷很冤枉,但不知为何,王越此刻的胸膛中,却隐隐有种不出来的欢喜。
怔怔地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王越发现了异常:不是今徒步回家的老乡很多么,怎么这辆车已经开了二十多分钟了,这一路上却没看到一个?
但五分钟后,他就大约明白了。
迎面来了一辆空车,与自己这辆车交汇时停下了,双方司机隔空后吼着交流一下后,那辆空车便迅速掉头,疾驰而去了。
王越听的分明,司机是在:后面路上已经没有人了,让对面这辆刚从聊城这条线返回的车赶紧去前方的几个加水站……那边需要分流至其余各地的务工者非常多。
这才11点,离德州最近的聊城线已经分流完毕了?
这些黑车的效率可以的啊!
王越如此想到。
………………
12点40。
王越所在的这辆车在济南与泰安交界线的一处加水站停下。
刚下车,王越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个原本只有200多平的加水站,周围用竹竿密密麻麻地支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帐篷……这些帐篷下,挤着满满当当的人,一眼瞅上去,还以为来到了丐帮某个分舵。
车上那名高烧的母亲被一群人抬进了加水站的餐厅,王越瞅准了空隙瞧了瞧,发现餐厅里面的桌椅早已腾开,几床垫着草堆的被褥上,躺着几个病人。
几名神情有些疲惫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见缝插针地将一车人分散到各个帐篷。
抱着行李包的王越坐下,把手靠在帐篷中间那个煤炉向了向火,正想朝着旁边人打听点啥的时候,一个身穿制服的姑娘提着个篮子跑了过来。
“老乡,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好意思哈,加水站的原料都用完了,暂时只有这么点……你放心,我们已经叫人去拉了,稍晚点再给你补上。”姑凉的声音有点沙哑,脸上混合着一种疲惫与腼腆。
接过那个印着默默百炸LoGo的盒子,王越看着那半盒子鱼丸和淀粉肠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