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朝天,黄沙滚滚,太阳毫不吝惜地发光发热。相对的,路边这个简陋的茶篷就成了天堂。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进来,看看四周,人坐的满满的,只有角落里一张桌子,一男一女正在聊天。于是走过去,那两人倒没说什么,就打伙坐下。
几人看看那女子,虽是风尘仆仆,但不掩丽色,在这乡村野地难得一见,不由得多看几眼。
一个人笑道:“小娘子辛苦,这是要去哪里?”
那女子不搭话,也不理会,同行的男子抬眼一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的人不由讪讪,心知这两人不是好惹的。
同伴见他受窘,笑着岔开话题,说道:“你们听说了吗,会英别院有一个大美人,美的赛过天仙。”边说边响那两人看一眼,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支起耳朵,大是得意。
其他人已在催他,七嘴八舌道:“到底怎么回事?”“谁见过天仙,别是吹的吧。”
这人一听有人置疑,说道:“她有多漂亮我也没见过,不过柴家公子和东方庄主为她大打出手是千真万确。”为表真实,又添上一句,“是我表哥告诉我的,他就在会英别院当差。”
“你们想,他们两个是何等人物,他们所争的女子不是天仙也差不多了。”
有人问:“东方庄主不是要娶柴公子的妹妹吗?怎么和大舅子争起女人来。”
有人笑道:“自古红颜祸水,一点都不假啊。”
也有人笑道:“不知柴家小姐会怎么对付这个祸水。”
于是一哄而笑。笑声中,没有人看到桌子的主人捏紧了拳头。
赵大和京娘一路追踪,不料在这里得知萧潇下落,却同时听得这些流言蜚语。赵大如何按耐的住,京娘心下气愤,也不准备阻拦。正要拍案而起,忽然一声清喝传来,笑声顿止。
“放肆。”一个人从旁边的桌站了起来,30岁左右,温文儒雅的脸满是怒气。
“咦,咱们说话关你什么事?难道你是那红颜祸水的大舅子?”一个人嬉皮笑脸说道。
方才说出消息的人却变了脸,一边制止同伴说出更不堪的话,一边作揖赔礼,说道:“原来是赵管事,小的眼拙,不知您老人家也在这里。胡言乱语,您可别见怪。”
其他人方知撞上正主了,背后说说还可以,不论是忘尘山庄还是会英别院都不是他们惹的起的。于是一起赔礼,连说是误会。
赵普见他们如此知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一团郁气难申,冷冷道:“毁人清誉的话少说为妙,也算为子孙积些功德。”说完拂袖而去。
赵大和京娘相视一眼,起身跟了出去。
萧潇躲在老树的绿荫里,百无聊赖看着眼前的花圃。花开的灿烂,极尽妍态,风一吹,却有无数的花瓣跌落。似这般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忽然想起这两句,也不知对不对,心里却忧伤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方羽终于处理完他的公事了?萧潇脱口而出:“这花开谢的好寂寞。”方羽很少理会得她这种心思,却一定会听。
来者停下来,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萧潇侧头看到一双不沾尘的鞋子,一角月白色的衣袍,便知自己认错人。来的是柴荣。
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萧潇有些发窘,她还是胡乱披着方羽的长衫,而竟然是盘腿坐着,一点形象都没有。仰头干笑着打招呼:“原来是柴公子。”
柴荣很干脆地一撩衣摆,坐在萧潇旁边,说道:“其实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也喜欢坐地上,自在。不过你可要为我保密。”
萧潇心下感激,看到他的脸,却忍不住一笑。柴荣风度翩翩,善解人意不错,可是脸上一样是青一块紫一块,比方羽好不到哪里。
柴荣看着她的笑容,也不生气,更不尴尬,说道:“没有想到萧姑娘这样开朗的人也会有寂寞的感慨。”
萧潇收摄表情,说道:“连圣人都免不了,何况是我。不过寂寞未必是坏事。你想这花是愿意寂寞的开谢,还是被人在最灿烂的时候摘下?”
柴荣笑道:“庄子说他宁愿做一直在烂泥里打滚,跑来跑去的老鼠,也不愿做光彩夺目却没有生命的夜明珠。和你的问题相差仿佛。不过对于我,一刹那的光华要胜过万年的沉寂。我,不甘寂寞。”
他的笑意空朦而深远,深情而寂寞,萧潇心猛地一跳。想起他短暂而灿烂的一生,有些黯然,但那正是他所求,求仁得仁又何怨。
柴荣却不知眼前的女子知晓他今后的命运,只见她微微一愣,随即曼声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柴荣重复道:“不胜人生一场醉。好诗。”直视萧潇,好奇她还会给他多少惊奇。
萧潇见他探究的眼神,连连摆手,笑道:“我写不出这样的诗。是一位老前辈写的。”电影里看的,这样说也不算错。“我虽然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子,提起前辈逐鹿天下,笑傲江湖的往事,仍会热血沸腾。不过只能旁观罢了。”
柴荣道:“此事不难。我不会看错,东方胸怀大志,能文能武,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我和他做不成姻亲,却还是兄弟,也希望他可以从旁协助。”
萧潇苦笑,柴荣乐见的,正是她最头大的。柴瑕是名门淑女,既矜持又懂得放手,这个情敌基本上不必再考虑,但她还得和东方羽的野心争夺方羽。
前途不可限量,再不可限量也是一千年前的旧事,争到头当上皇帝,也还是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飞机,没有亲人。何况皇帝根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