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念笛绕路来到一处院落,门厅破旧,柴扉似掩非掩,墙上的常青藤倒是很兴旺。枝条掩映下,隐约可以看到匾额上星星小筑四字。
秋念笛推开门,轻车熟路望里走。一路上各种药材花卉东一处西一处,形成一种独特的香。秋念笛摇摇头,不止一次劝过这里的主人,把园子收拾一下,免得让人笑话神医纪小山的园子是废园,他倒是乐在其中,说什么这样的布局像迷魂阵,省的他刻意防止外人进来。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绿荫后传出。“总算又记得来喝药了。”
秋念笛笑道:“难道不能是想你才来?”
一个头发散乱的脑袋探出来,30岁左右,额头上刻满如沟壑的皱纹,是长期用脑的结果,下颌上稀疏几根胡须。他笑嘻嘻说道:“你先去书房,我一会就回去。”
秋念笛走上前,拨开树丛,看到他一手是泥,旁边一株风姿楚楚的小花,掩鼻而退。“什么花这么臭。”
纪小山笑道:“你不识货,说了你也不知道。它可是我的宝贝,是我花大价钱从胡商手里买的。”
秋念笛道:“那你好好宝贝它吧。我去书房,希望那里没有什么其臭无比的宝贝。”
书房里也是毫无章法,到处堆放着药材。秋念笛不懂医药,但经常来这里,也认得其中一些。正在翻看,门一响,纪小山进来了。
“你愿意学医,我免费教你。”纪小山拉个椅子坐下。
秋念笛笑道:“怎么好意思和你抢饭碗。我也没有悬壶济世的好心。”
纪小山摸摸山羊胡,笑道:“能给自己看病也好。”
秋念笛道:“你这位大神医都看不好的病,我初学几年能管什么用。还是偏劳你好了。”
“先生,药熬好了。”一个青衣小童出现在门口,手里端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秋念笛笑道:“小冬很尽职啊。”
名叫小冬的小童见了他的笑容,不由得一怔,脚就拌在门槛上,直直向前摔去,药碗脱手而飞。正在懊恼,忽然一股柔力将他扶正,定神一看,药碗被秋念笛长袖一卷,正好接到手里。
秋念笛看看药汤,微皱眉头,举袖一掩,喝个一干二净。
回头看到小冬仍在发痴的脸,笑道:“小冬,你再多拌倒几次,你家先生的碗都快没有了。”
小冬揉揉鼻子,每回见到秋公子都要出差错,老让他取笑,郁闷。接过粗瓷碗,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公子今天认识的那个人,真是个很有趣的人。”
秋念笛笑容不变,眼神却是一沉,说道:“你监视我?”
小冬忙道:“才不是。我碰巧看到的。他快把渭城搅的天翻地覆了,公子不理窗外事,才不知道。”
秋念笛不置可否。纪小山哈哈一笑,截口道:“小秋别胡乱猜疑。那个风淮思到处惹是生非,偷人家珍藏的丹药,偏偏谁也没有证据,奈何他不得。我派人跟着他,却看到了你。”
秋念笛奇道:“丹药?”
纪小山道:“可不是。不过他不分丹药的好坏效用,有什么偷什么,简直是其笨如牛。”
秋念笛笑道:“这么说他在星星小筑是空入宝山而不得了?”
纪小山说道:“我这里岂是任人来去的,他吃了些苦头走了。可惜我刚炼制好的九转回魂丹。”忽然又笑道,“他还惹上姚家,真是自寻死路,大漠五子可不比我心慈手软。”
秋念笛面色微变,微笑道:“那也不见得。你还知道些什么。”
纪小山细细省视他一番,叹道:“你终于闲不住了?可要想好,再次涉足,恐怕难以抽身。”
秋念笛仿佛浑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笑道:“我和他约好明日十里亭,不见不散,他出了事,我岂不是得困守在那里。”
纪小山叹道:“好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你又要走,真是寂寞难耐。”他长身而起,“我想,现在他们已经在十里亭了。”
放弃已经习惯的隐逸生活,值不值得?秋念笛微一沉吟,给纪小山投去一个默契的眼神,向外走去。
小冬呆呆看着他离开,忽然听到师傅一声叹息。抬头望去,纪小山摸摸他的头,眼神温和,说道:“像他这种人,注定不会潜隐一世。”
十里亭在城外西南十里处,秋念笛走出星星小筑,一路急奔,只希望还来得及。
不过是萍水相逢,却莫名地对他有好感,是因为那种熟悉的感觉吗?秋念笛往记忆中搜索,希望找到一些往事的影子。
十年中记忆历历在目,再往前却是一片空白,稍微动念回忆,头就开始疼。秋念笛压压太阳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纪小山都治不好,恐怕一生都要少一段记忆了。
那个人,如果他有风淮思的家世经历,笑容也会很灿烂吧。秋念笛心头淡淡的怅然。人一生真的很难做到不悔。
前方路中央站了一个人,白衣不沾尘,眉间是抹不去的忧郁,随随便便站着,却封死了所有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