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凤临去了春裳的住处。整夜未睡,她只觉得身体疲倦不堪,走起路来如踩棉花,步履轻飘,身体却也沉重。她昨晚想了很久,傅雪迎的话是对的。未免日后更加伤及春裳的心,不妨现在就把话说清楚讲明白。痛也不过一阵儿,过了时间,便也淡了。
“春裳,我有事找你。”凤临在门口拦住了欲要出门的春裳,微咬下唇,明明打算说个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春裳被凤临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昨儿个还好好的,怎的才过了一晚,公主便如此乏累,瞧她眼底晕着浅淡的黑眼圈,似是不曾歇息过的样子。“公主,你怎么了?”春裳扶住凤临,脸上尽是关切:“是不是昨儿个没睡好?又或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凤临用力抿唇,一双失神的眸子自然满含歉疚。“春裳,我有话想和你说。”她在门口站定,又是一阵犹豫,道:“有些话,早说总好过一直瞒着。你我之间,总是要说个清楚的。春裳,其实我”
“公主。”春裳打断了凤临的话,她少有这样的时候,只因心里头清楚,那些未能说完的话,注定是叫她心碎的言语。“您看起来不曾歇息,还是先回去睡上一觉吧?春裳春裳也该去忙了,去的晚了恐怕女帝责罚。”说罢,春裳转身欲要逃开。
凤临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了动唇,往前走了半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她并非不了解春裳,光是瞧着她的反应,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闻言,春裳微微点头,泪水突然涌出了眼眶。“公主。”她在凤临面前跪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低头小声的啜泣,道:“春裳从来都清楚和您的身份差距。您贵为公主,将来的女帝,而我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管事宫女。可春裳喜欢公主,每回见着您,便忘了身份的悬殊,一门儿心思的把自个儿留在如痴的梦幻当中。公主,其实昨儿个那个问题,春裳已经隐约知道答案了。”
“即便如此,春裳还是想恳求殿下”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求殿下不要把话说出来。春裳什么都不求,什么也不要。只求殿下能允许我继续陪在您的身边,春裳什么都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情都好。只要还能在身边陪着您,春裳就已经知足了。殿下,行吗?”
面对几乎让自己卑微到骨子里的春裳,凤临纵是想要把话完全摊开,也因着她脸上的泪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不忍心拒绝春裳那点儿可怜的乞求,遂将她扶了起来,拥住她轻轻安抚:“我答应你就是了。春裳,别再哭了,你一哭,我便没了法子。”
闻言,春裳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紧紧的回抱着凤临,道:“是春裳不好,春裳再也不哭了。公主,以后我还能去南书房找您吗?咱们还可以如从前那般相处吗?”
“自然是能的。春裳,是我不好,叫你难受了。可我,不想有朝一日让咱们”话没说完,春裳抬手轻抵在凤临的唇间,不想让她把话说出来。
“公主,别说了,春裳都懂。您放心,春裳不会妨碍到殿下,若有朝一日公主公主有了心仪之人”春裳说不下去了,她难以想象那时候的自个儿会有多痛。光是现在这般说着,心中已然被撕扯的难以承受。
“不许我说,你倒是把该说的都讲出来了。”凤临抓着春裳的手,轻轻放下,道:“好了春裳,你且先去洗把脸,若是被别人瞧见你这副模样,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生辰过了,这又得开始去南书房上课了。”她远望着外头的天空,如此晴天,只是不知师傅的课结束以后,傅将军会不会过来。
她一心盼着再见傅雪迎,好告诉她自个儿已经和春裳把话说清楚。那些话其实并未脱口,既然彼此心中明了,又何须敞开话题,加重伤害呢?
心里存着事情,加之整夜不曾睡眠,凤临完全跟不上师傅讲课的内容。她几次瞌睡,面对师傅的提问更是支支吾吾,半晌答不上来。师傅见她如此,摇头一阵叹息,道:“殿下今日状态不佳,还是回去歇息吧。”
“师傅,本宫昨夜不曾歇息,难免精神恍惚,今日的课就到这里吧。”凤临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朝窗外看去,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叫她突然来了精神,整个人像吸了鸦片般兴奋起来。“傅将军!”她开心的喊了一声,何曾在意师傅是不是还在这里,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那般速度,哪里像是整夜未睡?
听到声音,傅雪迎转过身来,眼底是浅浅的笑意:“临儿。”她轻唤一声,余光注意着站在南书房门口的师傅,直到他抱着书本离开,傅雪迎抬手抚上凤临的脸颊,笑道:“今日怎的提前结束学书了呢?瞧你似有疲惫,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唔确是有些失眠。”凤临吞吐道,她可不希望被傅雪迎知道自个儿在课堂上犯瞌睡、走神的事情。她不想被取笑,更不想被看轻。“傅将军,我今早和春裳讲清楚了。”凤临望着傅雪迎,目光灼灼,执着的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一直期待的答案。
可惜,傅雪迎表现的极其淡然。她照旧温和的笑着,双眸微微眯起,瞳孔里亦映着凤临娇俏的小脸儿。“是么?想必春裳一定很难过吧?有时间的话,临儿当多多安抚她才好。”傅雪迎道。
“她哭了。”提起春裳,凤临难免心有亏欠。她垂下双眸,失神片刻,又道:“可是正如傅将军所言,若现在不和她说清楚,便是欺骗,日后难免造成更大的伤害。何况,我自来不想做风流人儿,又怎好耽误了她人的感情呢?傅将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
“想必昨儿个送的白玉骨笛,临儿尚且不懂吹奏吧?不如我教你如何?”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凤临怎么会听不出来?一瞬间,她满心的期待皆化作深深的失望,整个人显得异常沮丧。尽管如此,她还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缓慢点头,每一下都似有万千沉重。原来,傅将军不喜欢她,只因她是公主,不能直言拒绝,遂才以这般方式加以暗示吧?
傅雪迎装作没发现凤临的失落,她拉着她来到荷塘边坐下。“这骨笛模样精巧,吹出的曲儿却是不同于普通的竹笛。你瞧,它只有三个孔,吹奏起来自然简单。”说罢,她绕坐到凤临的身后,圈抱着她,道:“我来执孔,临儿吹,如何?”
“好。”
被喜欢的人圈抱在怀,凤临突然沉寂的心仿佛又活跃了起来。她靠着傅雪迎,随着对方的动作轻吹骨笛。笛声清亮悠远,吹奏出来的笛曲亦是婉转缠绵。凤临不曾听过这首曲子,直到笛曲结束,她才转过身来,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临儿想知道?”傅雪迎故作神秘,倾身环住凤临的腰肢,当中姿势,好不暧昧:“曲子的名有点儿长,临儿若是想学,我便教你。曲子叫:痴缠两厢好,不负此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