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年前忙乱,余嬷嬷是知晓不该多打扰二爷的正事,她只是过来问问龙二,上次给他看的那些仕女图,他看了没。
龙二一时想不起那一大筐卷轴图他让李柯给扔到哪里去了,于是含混答了一声“嗯”。
余嬷嬷赶紧接着问:“可有合眼缘中意的?”要知道过年这时段,最是好去拜会打点的日子,若是二爷有合意的姑娘,她也好准备些礼,与对方家里管事来往来往,打听打听,日后也好让媒婆子上门说道说道去。
龙二自然是答“没有”。
余嬷嬷便问:“那二爷是喜欢何等佳人?”
要说这择妻的标准,余嬷嬷问过龙二不下十次,每次龙二都含混扯过去,能想的借口条件都说过了,所以余嬷嬷选人也越选越精。
龙二明白这条件一事得好好斟酌该如何说,不然一个不慎,被余嬷嬷抓住了话柄,塞个姑娘过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龙二左思右想。要说贤良,余嬷嬷定能说出好几位来,要说性子好的,也定是不缺,要说才情,余嬷嬷左挑右选,肯定个个不差,那说相貌,嗯,若不是美貌的,嬷嬷也不能如此信心满满。
龙二苦恼,唉,过去说的条件这次怕是都得被余嬷嬷驳回来吧?
龙二没法,转头再想。他看着窗外几棵翠竹,忽道:“嬷嬷啊,你为了我忙碌张罗,确是辛苦了,不过呢,我若娶妻,定是要娶个特别的女子。”
“特别?”余嬷嬷一愣,“二爷说的特别,指何意?特别美貌,特别贤良,特别有才情……”
龙二一抬手,截了她的话,道:“嬷嬷,我说的特别,就是特别到会让人不在意她的容貌、她的性子、她的才情的那种特别。”
余嬷嬷呆了又呆,二爷话说得这般绕,那这个特别,究竟是怎生个特别?
余嬷嬷糊涂了,这究竟是何意?
看余嬷嬷那闹不明白的模样,龙二微笑,更是加重了语气:“我龙二,定是要娶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女子。”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特别是什么样的,反正能把余嬷嬷打发了,便是好的。
余嬷嬷这次确实是想不到有哪家姑娘是这类“特别”的,她打算找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媒婆子打听打听,为了对死去的老爷夫人能有交代,她一定要找到个让二爷欢喜的姑娘来。
龙二又顺利混过去一次,心里高兴。可这好心情没能维持过一日。
夜里亥时将过,龙二正准备离开书楼回寝院休息,一属下亟亟来报,说是龙府盛隆茶庄的吕掌柜在西右街福运来客栈处被捕,罪名是杀害祥富茶庄的老板朱富。因是命案现场当场被逮,现如今已被押至府衙。人命关天,又有目击证人,府尹已拍案开堂,要即时审讯。
龙二一听,忙唤备马。
近年来,他打算扩大茶叶营生,而那朱富的祥富茶庄虽小有亏空,但底子很好。龙二看中,想买进做龙氏产业,便将此事交由吕掌柜去办。这些日子吕掌柜回报来的消息,是这朱富犹豫再三不愿卖茶庄,但这吕掌柜说他有把握不多日便能成事。可没想到如今却传来他将朱富杀死的消息。
龙二调遣安排。一是派人去了府衙打点探听,看看事态如何。二是遣了人去吕掌柜家里报信,安顿好吕家上下。三是命人去查那死者朱富相关联的人与事。
嘱咐好了,龙二自己上马急驰,带了人先去福运来客栈察看。
要说这吕掌柜杀人,龙二不信。
龙二识人有眼,吕掌柜做得好文章,辨得好茶品,最不似生意人,但龙二瞧准了他的为人禀性,便让他主掌这龙家茶业营生。
吕掌柜跟了龙二多年,最是心慈念善,平素里吃斋信佛,待人宽厚。这品茶讲个雅意,买卖论个信字,吕掌柜两者兼而有之。加上龙二巧思推助,坊间布话相传,于是富贾权贵里也有议论,说好茶虽非龙氏茶庄独有,但在吕掌柜这里买茶非但绝无以次充好的勾当,而且最是有雅有品有面子。
于是吕掌柜的茶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他仍没半点骄纵之气,反而越发兢兢业业,认真做事。这让龙二更是欣赏。
如今说他杀了人,龙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事有蹊跷。
话说龙二很快便赶到了福运来客栈,此刻客栈门口零星聚了些人,想是出了命案,众人被惊醒,小聚一处窃窃私语。
龙二使个眼色,手下人立时会意过去探听。而龙二拍马向前,由街头行至街尾,将左右看了个清楚,又绕着福运来客栈看了一圈,周围此刻有什么人、什么状况,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那客栈里虽是命案现场,但里头人多,也不怕还有什么变故,可外围却是最容易疏漏之所,所以龙二自己先绕一圈,看仔细了,这才进了那福运来客栈。
此时西右街上、客栈里头都有衙役手提灯笼守着,出事的后院二楼客房已被数个衙役守得严实,捕快在屋里搜查寻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