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很痛苦,陈佩雯像是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见声音。
罗斯·李似乎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应对这种情况了,他花了一点时间,在陈佩雯的手掌上写字,并慢慢引导她去辨认字形。
起初,陈佩雯只觉得有些痒,而训练的次数增多以后,她已经可以分辨出罗斯·李到底在写些什么了。
有一天,罗斯·李用手指告诉她,“我找到了一样东西,请你把双手交给我”。
陈佩雯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她能感觉到,罗斯先生牵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引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上。
她抚摸了几下,手感很奇怪,像是绷紧的布,里面似乎又是空的。
她想不到,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很快,罗斯先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随着手掌感知到的阵阵波动,她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字——“鼓”。
尽管陈佩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可那有节奏感的震动,让她感觉自己的耳边响起了柔美的钢琴声。
一曲结束,她抓起手边的笔,又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张纸。
“这首曲子叫什么?”她在纸上写道。
而罗斯先生在她的手上回答:“Greensleeves。”
鼓不是罗斯先生带来的唯一一个礼物,他费尽心思找来了很多东西,让陈佩雯感受到节奏、触感、温度……
这一切都让她的痛苦消散了,因为她还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陈佩雯渐渐发现,她的触感越来越敏锐了,罗斯会带几片叶子或者花瓣过来,即便是相同形状的叶子,她也能分辨出每片叶子的不同之处。
她以前健康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原来叶子和叶子也有区别,有的摸起来粗糙,有的光滑却有小刺,每一片的叶脉更是千奇百怪。
陈佩雯甚至可以在心里描摹出那些叶子的模样,颜色是深是浅,边缘锋利柔和、脉络如何走向……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她获得了一种特异功能一样。
由于无法分辨白天或者黑夜,陈佩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而罗斯告诉她,最后一个阶段将在两天后来临。
“他说,为了保证我的身心安全,会提前给我注射一种药剂。类似麻醉剂,让我保持在昏迷状态之中,这样就可以减轻我的痛苦。”陈佩雯边回忆边说道。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中。
手术时注射的麻醉剂都会对病人有一定的影响,需要严格控制用量,更别说需要长时间注射的麻醉剂了。
但陈佩雯已经无法忍受失去五感的痛苦了,再加上这段时间罗斯带给她的信任感,她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麻醉剂发挥得很快,刚注射完,陈佩雯就失去了知觉。
她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她中间也醒来过几次,简单地补充了一些水分和营养剂后,又再一次沉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佩雯再次醒来,属于她的一切东西又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非常奇妙,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视觉可以如此清晰,她能听到楼下的佣人们在小声交谈,能闻到庭院里的清幽香气。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在这个季节,她的院子里只有一类树会开花——海棠。
可海棠应该是没有香气的,她又怎么会闻到海棠的花香味呢?
陈佩雯迫不及待地跑下了楼梯,她的身上显露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活力,此刻的她反而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懵懂,却又有着一腔勇气和炽烈。
陈佩雯找到了正在修建树枝的园丁,她开口询问:“这株海棠是新杂交的品种吗?”
对方的表情耐人寻味,她以为是年迈的园丁耳背,于是又一次问道:“我说,这株海棠是有香味的品种吗?”
园丁索性放下剪刀,他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满怀歉意地说道:“陈总,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无论她怎么努力,如何挤压着喉咙,或是咬紧牙关,都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园丁见状,赶忙安抚她道:“您先别急,我去找家庭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