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柔夷一起一落,幽微掌风扫掠,银针立时从薛纹凛手里被拍落在地。
始作俑者扶着勉强挂在半边肩膀的裙纱,狼狈地任由另一半松垮垂落。
急怒与担忧交织在那张双颊染红的清丽面孔。
薛纹凛眼底停留了一瞬错愕,不多时又散去。
“发什么无名疯?”他叹息地看向地上的银针,眉心留下浅淡阴影。
但这声轻哂,怒不像怒,叹不似叹,更不是横加责怪。
十足十,很似在济阳城时他总是拿自己束手无策,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那一瞬的温软无奈,仿佛真的很好欺负。
盼妤却是真心怒极,仓皇看一眼房门,本想抬高声调,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你若要画这些破画,只需使唤我便好,为何凡事想达到目的,第一时刻还是选择先伤害自己?”
近在咫尺的容颜表情锋锐,字字怼得薛纹凛哑口无言。
女子粗犷地双臂一扬,简单将裙纱随意拢了拢,叉着腰在他面前横走。
“为了你心情随时顺意,我万分伏小做低,不过是求得你多一分康健自在。”
她压抑着的情绪高昂激动,从紧咬住牙关的唇角泻出后,散溢了无尽的委屈。
“我明白,你其实不在意我这些多此一举,我已经尽量——”
尽量不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姿态里,尽量就事论事地照应彼此情绪,而非一味冲动地、感性地企图挽回和攫取一切。
可这些,无论怎么做还是徒劳。
即使经历这么多事,薛纹凛仍旧全然不打算将自己只言片语放在心里。
第一时刻总想着宁可牺牲自我、宁愿伤害自我,从不肯——
不肯把后背交给自己,不肯多施舍一点信任。
薛纹凛任由她发泄似地晃走半晌,嘴唇抿了抿,木然道,“我不是在自伤。”
盼妤眸色里厉光一闪,倏然跨步转到他跟前。
从咫尺微距半垂首,那张清癯绝尘的脸上明目张胆写着无辜和淡然。
那是她如今最讨厌的姿态和表情。
薛纹凛似是挣扎了片刻,盯着地面仍多有惋惜。
他再次强调,“若血不过心经,或奔波过甚,一定量地放血有益身体。”
岂料得到这样的答案,盼妤先是呆愣,继而冷哼。
肆意妄为过后再找补,果然连理由都千篇一律找得地随意。
那些写写画画能是什么?
血书地图?血字破阵大法?
女人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从发顶到脑门一路暗暗发疼。
薛纹凛见解释完后反而要遭,盼妤摆出的却是自厌懊恼又憋屈的模样,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嘴跑在脑子前头了。
过了好一会,薛纹凛声音放柔,“此刻不正请你以身犯险么?何谈不相信?”
盼妤忍不住睨了一眼,心说哪里学来的哄孩子口吻?
这位摄政王唯一真正养过的熊孩子就是薛承觉,也不见这般哄骗。
拢扶裙纱的双手猝然一紧,配合着女主人十分不忿地翻白眼。
薛纹凛转而正经面色,“过犹不及反生疑,你无需过于热络,也无需过于冷漠。我将山中阵法阵眼绘在你裙纱内衬,一则你不易抛头露面——”
然后莫名顿在当场,忽然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