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
顾梓恒浅浅皱眉,将手探进温水稍许静默,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帕,视线在这态度格外恭顺的人身上停了几秒,而后慢慢吞吞地擦着。
这些新来的不知他脾性,大约执着于过去的“顾小王爷”,有些谨慎惧怕过头了。
他原本倒不是那么在自己身上穷讲究之人,如今顶着“济阳城神医”的名头,无需再像过去那般时刻操心朝中要务,日子实在无聊得狠了,便也对下面人办这些琐事听之任之、不很强求。
但关键是,凡追随他有些年头的老人已派做他用,这些个刚到自己身边的新兵虽也是精锐,却是千珏城特地从赤爵卫里百里挑一出来的。
伺候人的本事倒一整套齐全,真是令他打第一眼就瞧着有些不耐见。
那属下垂首毕恭毕敬答道,“回主子,是王廷走明道送来的邸报,钦差口含天宪,十日后便到。”
顾梓恒听完回话,眉头越发皱得明显了。
真晓得是邸报当真写得含糊,还是眼前之人连基本传话也不会。千珏城距此千里,钦差需快马加鞭每日奔行五百里才能在时限内赶到。哪个钦差这般倒霉,还特地走明道让大小官员都来看笑话。
“邸报并未说明所为何来,来人是金琅卫代统领何嘉淦大人。”
顾梓恒:“。。。。。。”
顾梓恒生生被气笑,一时也说不清是被这青年随从,还是那“锅从天上来的”何嘉淦。
顾梓恒长在薛家,从小身受正统宗室良好教养,不管面对部下或医患,他都会安静地听对方把话说完。想讽刺也好,赞同也罢,也全然不会插话,像绝大多数宗室年轻贵族一般,高傲而矜持,恪守着家族与生俱来的礼节,举手投足绝不会发生任何失态。
他正想着如何斟字酌句能打发掉眼前这个榆木脑子,内室忽然先一步响起一个男声,语气颇是嫌弃,还未见身形。
“这蠢货便是千珏城送来的?赶紧让他先退下,我找你谈正事。”
顾梓恒闻言,面容都放缓变轻松,他朝脸胀得通红的随从难得温声道,“他也是你的长官,一贯脾气罢了,不要在意。”那随从听罢有如特赦,步伐称得上落荒而逃。
随后听得室内某处墙微微响动,墙后走出一位灰衣劲装青年,长身蒙面,气宇轩昂,还未发话,忽而先向顾梓恒孩子气地一歪头,脆生生道,“他这是想干嘛?巴巴专程送老何过来受罪?”
顾梓恒表情微变戏谑,竟没了平日在人前的冷傲,居然能听得出好脾气,说话也特地轻声漫语,语气里透露出明显的关心。
“这里出现异动,本该是何嘉淦该来。倒是你,这算出发前道别?”
青年露在面巾外的双眸俊秀明亮,明明是蕴藏万分危险的旅程,却好像是在谈别人的事,仅仅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数。
按照计划,他将于今日启程前往祈州。他不比面前这个双生哥哥心思弯绕,他自懂事向来自己拿定主意,也早已习惯没有交集、没有告别。
但算起来,顾梓谨已经两年不曾亲自出这么远的门执行任务,碍于事发突然,总觉得有什么事交代了才安心。
他们从来选择全然不同,但好在双生子总是心意相通的。
“听说常宁宫闭宫?”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千珏城的密信飞抵,说的是常宁宫那位独自离开了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