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孙越每天都来医院。
本来就是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待在出租屋里。一个人被送进了医院,没有人会记得我每天去了哪。身体恢复了一些后,孙越扶我去坐轮椅,开车送我到记忆博物馆的后门。做他每天的记忆实验。关于医院的记忆,也只剩下他每天推着轮椅慢慢走过医院白色长廊的轨迹了。剩下的都模糊了,是如一的不再想的起来的梦。
他为我创造了一个叫零班的乌托邦。
他每天观察我的变化,在笔记本里记下来,给老师发邮件汇报。明明项目资金还没有到期,他不知道导师为什么突然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
我问孙越导师联系不上了,不担心自己的毕业问题吗,孙越说他刚读了不到一年,现在换课题也还来得及。他只是很想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就算到时候真的毕业不了也没关系。他很重视这个实验,他知道一旦成功了,人就可以永远活在幸福的回忆之中——但是现状始终是无法改变的啊,这难道不始终是自欺欺人吗——这时候孙越就不回应了。我所知道的是,前十六个实验对象最后的结果都不甚理想。我就像孙越打听他们后来的情况,最后可以用认知错乱来概括。后来孙越才知道,导师突然销声匿迹的原因是,自愿参与他实验的同事,在几次实验过后自杀了。导师不知道原因,只觉得同事上一次走出实验室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只剩下手上的观测笔记可以证明过去的一切发生过了,警察找上门,把他和那本笔记都带走了。孙越动了想让我和他一起隐瞒行凶的念头。我的大脑也是错乱的,始终觉得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我始终生活于一片迷雾之中。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低下头,谁也不看谁。
“你觉得人为什么要活着?”孙越问道。
我看向他,他现在把头抬起来了,我冲他摇了摇头。
“我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我说。“给活着随便找个理由,这理由是假的,为了这个理由而支撑下去的生活也是假的。可是因此而去结束又有什么意义呢?和继续勉强下去一样。我想看到真的东西,可真的东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孙越给了我一个承诺,我们又签下了一份不成文的合同。
他说如果审讯的时候我不把他交代出来,他可以在我出狱后改写我入狱期间的记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一样。
我说你以为监狱是酒店吗。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不是答应他的了。我也不记得消失的那些年,我究竟住在医院还是监狱里了。我有时候会怀疑——当年我真的杀过人吗。
后来的记忆,从孙越给我介绍了新的工作开始。
“在虚幻里拥有一段完美的人生。”想到这里,我对陈源说。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在湿漉漉的阳台下,
松树梢一直在不停地晃动,
哦,这死寂的岁月,
黑夜降临,
而我复苏了生命,
我的一生是一个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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