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下马车,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后头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嗓音。
“秋芜姑姑?”
秋芜应声回头,就见十步开外的路口处,一名才二十出头,背着药箱的清秀郎君正有些惊讶地望着这边,见她转过身去,确认了身份,便连忙快步走近。
“竟真是姑姑,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来人正是前几日才到毓芳殿为她看过伤的尚药局直长周川。
“真巧,原来是周直长。”秋芜笑着冲他略一行礼,看他手上的药箱,问,“周直长可是来这儿给人看诊?”
“我来这儿坐诊。从这儿过两个街口,有一处义诊堂,我平日不必去尚药局当值时,就会去那儿坐诊。”
周川笑得有几分腼腆,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姑姑,姑姑这是替九殿下办事?可要我帮忙?”
“周直长闲暇时也不忘接济贫苦百姓,这份善心,实在令人敬佩。”秋芜真心称赞,正想婉拒他帮忙的好意,余光却瞥见斜前方的一家酒楼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露出笑容。
那是康成的干儿子海连。
……
酒楼二楼的雅间里,元穆安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站在街边的那两人,端着茶杯的右手不禁无声捏紧。
今日十六,难得没有朝会。
他昨日夜里就将政务都处理完毕,清早又命人往中书省传了几道口谕,便带着几人出了宫。
谁知,坐在这儿小半个时辰,却让他看到这样一幕。
十七八岁的小娘子在集市边偶遇年轻俊俏的小郎君,二人相谈甚欢。
她脸上的笑容,仿佛一根木刺,深深扎进他心里,算不上多疼,却十分膈应。
“那是何人?”他问得云淡风轻。
随侍一旁的康成却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心里叫苦不迭,只盼着那二人能赶紧说完话。
“殿下,那位郎
君,似乎是尚药局的周川周直长,平日常跟着奉御与侍御医在宫中给贵人们看诊,因不曾进过东宫正殿,所以殿下没见过,秋芜姑姑想必是在毓芳殿见过周直长,这才要客套一番……”
他特意用了“客套”二字,企图让元穆安的心气顺畅些。
元穆安没再说什么,随着时间推移,捏着茶杯的手越发紧了。
康成胆战心惊地瞄着道边的那儿人,直到看见秋芜后退一步,冲周川叉手行礼后,便进了酒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东宫勋卫统领刘奉的声音:“主子,秋芜姑姑来了。”
元穆安的手慢慢放松,将捏着的茶杯轻轻搁在食案上,什么也没说。
他越是如此,反而越让人惶恐。
康成一点不敢耽误,连忙开门将人迎进来,自己则一转身,与刘奉一道守在门外。
门从外面重新阖上,屋里只剩下元穆安和秋芜二人。
秋芜几乎一下就察觉到他淡然表情下的阴郁,遂小心地走到他面前,主动在榻边跪下,提起食案上的茶壶,替他重新斟一杯热茶,捧到他面前。
“请殿下用茶。”
元穆安冷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茶杯,一口未饮,反而直接送到她的唇边。
洁白的瓷沿在红润饱满的唇瓣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痕。
秋芜颤巍巍掀起眼帘,触到他平静中酝酿着怒意的眼眸,又默默垂下去,一声不响地就着他的手饮下一整杯茶。
他灌得快,茶水未及吞入口中,顺着嘴角流淌至下巴,又往脖颈蔓延。
她想伸手擦,却被他一把捏住下巴,拉进怀里。
他俯下身,吻上她脖颈处仍在流淌的水线,将那一缕茶水一点点带走,留下另一种湿润,最后贴在她的耳畔。
“那人叫周川,对不对?方才同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