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埋了信鸽,藏好田庆的尸体,然后悄悄回到庵庙。一路上暗想着这事真是太悬,差一点点便糟了。所幸先前听过两回接头人抱怨某个接头地点庙后菜地石板翘起,受令人总也不修,害他被绊过几回。没错,虽然接头人有时废话多些,会扯些与任务无关的事,会抱怨会警告会吓唬,但他从来不说别的受令人具体是谁。但其实事情总会有交集,卢正慢慢也知道。钱世新肯定是其中一个,他原怀疑钱裴,但现在看来不是。他又曾以为安之甫是一个,现在看来也不是,他太蠢。
现在,他又知道了一个。这个静缘师太,居然也是受令人。
只是这个受令人,似乎与他们不一样。不过这不关他的事,这姑子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各做各的事,互不牵扯。要清理叛徒,自有接头人自己想法处置。
也幸亏他这一路留下了暗号给接头人,被石板绊后又留了心再留暗语,接头人若未及时出现,要无声无息这般干掉田庆可不容易。若不能一刀解决他,他定会跑回庙里喊叫,暴露他的身份。
卢正一边想着一边跳过围墙进了后院。
刚落地,吓了一跳,看到安若晨正从前院走了过来,她看到了他也是一怔,道:“卢护卫,你们去了何处?我正找你们。”
卢正努力平复心跳,故做镇定地问:“姑娘有何事?”
“田护卫呢?”安若晨不答反问。
卢正的脑子飞快转着,“我方才在外巡守安全,田庆出去换了我回来休息会。”
正说着,却见太守姚昆也走了出来,卢正心一跳,有了不详的预感。
安若晨道:“你去将田护卫叫回来吧,我们现在离开。”
“现在就走?”卢正是真惊讶,明明说好了明早再出发的。现在再追回接头人已是来不及,而且他叫不回田庆。
“对。”
“那师太呢?怎么跟她交代?四姑娘如何安排?”
“师太真心喜欢芳儿,会为她着想。她托付的人家比我的靠谱。我们先走,这般不惹人注意,对师太和四妹都好。”安若晨如是说。
卢正反驳不得,也一时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去把田护卫叫回来吧。”安若晨再一次说。
“好。”卢正只得答应。他转身打开后院门,复又掩好,听了听,安若晨并没有走出来的动静,该是就站在那儿等着他呢。
卢正定了定神,朝林子里走去,他得想办法,他带不回田庆,这事如何圆?安若晨要走,他如何拦得住?他还不能暴露身份,接头人说天亮前带人来,他拖不到那个时候了。
卢正想着走着,看到了那几匹马。他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身后没人跟踪。他把马缰绳解了,轻轻拍了拍它们,马儿动了动,然后开始慢慢走,找草儿吃。卢正不敢用力抽打驱赶它们,生怕它们嘶叫将庵里的人引来。他索性先不管,反正解开了,一会它们便该自己跑掉了。他继续往林子深处走,特意避开掩藏田庆的地点,装做在找人的样子。
好吧,若安若晨想走,那就走,不在这一点上跟她争辩,不然她会怀疑,这个姑娘颇有智谋,他在她身边这许久,对这点是看得清楚。他不能冒险去劫安若芳,因为静缘师太在,他没把握能胜过她。再加上安若晨和姚昆,虽不是正经习武之人,但也是学过一招半式。他不能莽撞。
还是他跟着安若晨走,让接头人天亮前赶来擒住师太跟安若芳。他知道安若晨的逃跑路线,他可以一路给接头人留暗号,他们会很快赶来,用安若芳要挟,安若晨定会乖乖就范。前线自然就去不成了。那样的话,一切事情都还有时间安排,不会有龙大突然横插一杠进来搅局。
卢正如此思量完,心定下来,在林子里走了两圈,围着庵庙绕一圈,然后回转。走到拴马的地方,满意地看到马儿都已经不见了,他往四周看了看,有一匹远远还能看到背影,但很快也跑没了。
卢正拍了拍衣裳,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表情焦急起来,然后奔跑着冲向庵庙,一把推开后院门,小心地掩好,转身,果然看到安若晨和太守还站在原处等着他。
卢正上前几步,小声但急切地道:“姑娘,事情不太对。田庆不见了。外头拴的马儿也不见了。”
安若晨表情一惊:“不见了?不见了是何意?”
“就是庵庙四周都寻遍了,并不见他。”卢正皱着眉头,一脸不安:“我们巡查守卫的范围不会太远,就是庵庙边上这一圈,我仔细找了,并没有他的踪迹,也未曾听到呼喊和兵刃之声。四下里搜遍了,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我赶紧去看马儿,竟是全没了。”
姚昆与安若晨对视一眼,面上均是又惊又疑。姚昆问:“那他与你换岗之时,可曾说过什么?”
卢正认真思考的模样,想了想道:“也未有何特别之处。只是我说我不累,让他多歇会,天亮赶路时他多照应着,到时换我休息便好。他却怎么都不依,非换我回来休息。他这般坚持,对我这般照顾,我就回来了。”
安若晨眉头皱得死紧,问道:“我四姨娘死的那晚,田庆说要去饮酒,是何表现,有没有说些什么?你平日时与他相处,可觉得他有何异样之处?”
卢正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大惊:“姑娘怀疑田庆?可是,不该啊。”他故意顿了顿,想了一会道:“我,我竟也说不好。但我是相信田庆的。平日时他尽忠职守,挑不出毛病来。但……”
“但是如何?”姚昆急急追问。
卢正叹气:“但是他有时确是不知去了何处,我也曾问过,他神神秘秘支吾过去,我猜是去了花楼或是又贪酒了,便未多问。总之平日里并非耽搁正事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也确这未曾怀疑他。”
安若晨咬咬唇,问道:“可如今这般,他悄悄离开,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