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则拉住叶晨轻声道:“不用,我没事了。”
扯过纸巾擦干了眼泪和鼻涕,这样痛哭一场果然是感觉舒服了一些,起码一颗心不再象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着那般痛得喘不气来了。
“叶子,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对任何人说,可是一个人憋在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童瑶有了倾诉的欲望,认识这么多年了,叶晨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一直不提只是因为那些事她自己轻易都不敢去回想。
“那是肯定的,当初我不也是忍得难受才把我家里的事告诉你的么,说出来会轻松很多的,我早知道你心里有事,只是不想触动你的伤痛才不问你,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竟难受成这样呢?刚刚我真觉得咱们家都要被淹了,你看我的衣服。”
叶晨那件全棉睡衣的左肩上确实湿了一大片,童瑶不用看也知道,她握紧叶晨的手道:“如果我说五年前我已经生过孩子了你相信吗?”
“什么?”叶晨诧异极了,她上下打量着童瑶,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是真的,而且会生孩子还是源于一场金钱交易。”童瑶语气轻柔、神色哀戚地缓缓将那一年母亲遭遇车祸后借腹生子一系列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你说这样的我,连亲生骨肉都能卖掉的我还有资格谈情说爱还有资格获得幸福么?”
“怎么不能?”整个叙述过程,叶晨真的是惊呆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童瑶所经历的事会复杂至此,因此直到童瑶用那样颓丧的话作为结句时她才回过神来,童瑶所说的一切于她来说简直象一个三流小说里的故事,但她不会怀疑童瑶的话。
迅速将这些咀嚼一遍,叶晨终于明白童瑶的心为什么这么苦,这些年为什么会平静到近乎冷漠,为什么为偷偷哭泣,那一年她才多大?十七岁还是十八岁?想想都令人心酸、心疼。
“说起来一切祸害的根源就是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国内的交通状况和司机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叶晨一下子就找了症结所在。“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有那样的交易完全是出于无奈呀,你怎能自责到如此地步!”
没错!自责,童瑶心里最多的其实就是自责,她认为许多事都是自己的错,母亲是为了多赚些钱供她上大学才没日没夜地干活,不然花店不会开到那么晚,那场交易她也应该更精明一些,不然不会因为没拿到后续的二十万而错失了取得合适肾源的机会,还有,她或者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就是这样的自责着,时间久了,竟把对雇主不讲信用的怨怼、对车祸肇事者的愤恨都慢慢淡化掉了,只一味地怨恨起自己来,哪里还能开心得起来。
钻进了死胡同,走入了一种误区,单任童瑶自己怎可能走得出来,还好她总算将过去倾诉给了叶晨,而以叶晨的聪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现在对童瑶真是又气又怜,不过她的安慰劝解终于不会毫无头绪了。
夜已深,但童瑶和叶晨两人都没有睡意,屋内静得只能听到悬挂在门廊中间的欧式双面钟‘嘀哒’的声音,时间总是尽责的,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片刻停留。
“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的,云,你应该从过去中走出来,那些事你并没有任何过错。”叶晨极力劝解。
“我怎么会没错呢,起码我这辈子都对不起那两个孩子。”童瑶低垂着头,如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多少个夜晚,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看到她们出生时粉粉嫩嫩的样子。
叶晨了然:“那你想找到她们吗?”
“找她们?不,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她们呢?”凄楚地一笑,重逢只能在梦中。
“那你。”叶晨想了想才道:“不管如何你得走出过去的束缚,为了走出来,什么方法都是要试的,这几年的时间已经证明了你一味逃避不去回想过去是没用的,表面平静,其实一直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是的,本来去国外就是想要忘掉那年发生的一切,五年过去我以为差不多成功了,但一回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呀,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忘了,只是要想开了才好,当年你那么做是为了救你妈妈,谁也不能说你错了,任何人到了那种时候,只要有机会都会牺牲自己来救亲人的。”
“可是我”
“你是太年轻,那时候没经历过什么事,你妈妈出了事你就慌了神,只想着要救她却忘了保护自己,你也是太倒霉了,那种雇主真不是东西,竟然连承诺的钱也不给你,害你白白吃了亏。”
“都是我太笨了。”是的,她当时主要是太信赖白秘书了,但白秘书也只是别人的员工,离了职就什么都不必管的,她却没能意识到,一味沉静在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照顾妈妈的忙碌之中,时间过了发现钱不对时,哪里还找得着当事人。
“你又怪自己了,都说了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混帐王八蛋,那个撞你妈妈的肇事者最可恶,还有那个扣了你钱的雇主,如果是我的话,我非把这些人揪出来不可。”叶晨愤愤地道,她才没童瑶这么好欺负。
“那个肇事的人警察都找不到,我妈也只看出是一辆女人用的红色小车。”
“警察能干什么,指望他们自然是等于零的,如果你早几年认识我,我翻遍东江也会给你找出来,只可惜现在时间久了车也多了再查就不现实了,不过孩子你可以找啊。”
“我,我也很想看看她们。”童瑶不是没想过,她真的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想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只是看一看,她有什么资格去和她们相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