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小小酒站迎来了第二个灯火管制的夜。
胡义走出帐篷,高望璀璨星空,深呼吸;天边有弯弯低月,隐约着周围的世界。
如果永远生活在冬天,就不会觉得冷。
昨夜,酒站静得出奇,今夜,除了还是没灯没火,酒站又恢复成酒站了,别人是好了伤疤才忘了疼,可九连,以及酒站村人,伤疤还没好就把疼给忘了。周围的木屋里不时有说话声传出,有战士在讲鬼故事,也有战士在吹牛x,仔细分辨,某个方向里居然还有老秦的滔滔不绝。
总要下意识看向她那顶帐篷,看了好一会儿,才漫无目的散步走,经过东岸树林,望向东岸下的沙滩,她居然在那,坐在沙滩上的背影,被河面上的月光朦胧着,比河还要寂静。
只要她在的时候,好像她就是方向,无论她对,还是错。
走在沙滩上是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走在有她的沙滩上,何况河面正泛着粼粼月光。
停在她旁边,距离至少三米远,胡义静望水面与漆黑对岸。
她看着河安静地说:“现在你可以嘲笑我了。”
“……”
“从现在起你恢复职务,很遗憾,我给所有人添了麻烦。”
“……”
“我知道你怎么看我。我承认我很笨,永远不知道枪膛里是否还有子弹。”
“……”
“为什么不说话?我说的还不够么?”
虽然河水流响,虽然她的语气呼吸都没异常,胡义却听到了泪落入沙。不懂,为什么能听到落泪声,那种细微的声音怎么可能听得清?也不懂,她何至落泪?
理军容,正帽檐,几大步到了她当面,背对水月,面朝看不清晰的泪脸,收腹挺胸抬头脚并拢,以前所未有的标准敬礼!
她显然在吃惊,忘了再哭也忘了再说话,坐在黑暗的背景呆呆看黑暗的他。
放下敬礼的手,说:“你不是等着我向你敬礼么?”
“……”
“你成功了,马良没有搜到鬼子,是因为鬼子当时躲在树上。”
“……”
“我事后去看了现场,无意中发现。”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回来后我一直在尝试吃掉一支枪。长官,很遗憾,我失败了,连驳壳枪我都吃不下。”
然后,这一坐一站的相对身影沉默着,每一秒,都像一个小时那么长。
她突然抄起身边的一把沙,向他狠狠扬。
他闪身躲,河水中响起哗啦啦的落沙响,仿佛刮过一阵清凉夜风。
“不许躲。这是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