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看不见星,也看不见月,因为天阴着,铺了一层乌云,漆黑。
一支队伍,二十六个人影,连成一线,匆匆行进在黑暗里,被河水浸泡过的军装都还没干。
隐隐约约开始听到了远处的枪声,来自山口方向看来一连和四连已经开始动手。
“哥,前边就是落叶村了,咱们用不用放几枪意思一下?”
“没必要,直奔取货地点,抓紧时间不耽误。”
“是。”马良得了胡义的指示,重新跑向队伍前端。
几里外的西面山口方向,枪声越来越激烈,队伍开进了落叶村。狗开始狂叫,有人开始慌张地往大院跑,大院里的李家民兵开始乱糟糟上墙,原本亮着灯的几间房子子随即黑了下来,只剩一间屋还继续亮着,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串胡同绕小巷直奔灯光,那里应该就是位置,二班直接冲进院子,一班在四周建立警戒,三班九班停住了院外大门口。
胡义穿过院子进了门,油灯在屋里点着,但是没人,十几口箱子堆在屋中一角。打开其中几个看了看,回头命令道:“沉的抬,轻的背,给我一波全带走。”
当最后一口箱子出了屋门口,胡义抓起油灯扔在屋里的一堆被褥上,火苗逐渐变成了火线,然后开始烧上墙,货已到手。
当火焰冲出了那间屋顶,九排带着货已经出了村,开始向西边的山口移动,距离炮楼工地只有几里路,不远,胜利在望。
从出现枪声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小时左右,从时间上来判断,山口的战斗应该差不多了,当九排背着货走过了一半,前方山口的枪声不再像刚才那么绵密了,忽然稀落下来。
胡义回头看看落叶村里的一团火光,又看了看队伍前方的山口方向,点点篝火已经清晰可辨。枪声渐落,说明战斗到了尾声,时间上刚刚好。
距离只有一里多远了,终于觉察出情况不对劲,歪把子机枪还在响,那应该是鬼子,稀落下来的是步枪声,一连也有挺捷克式,刚才也在响,现在停了。
胡义加快度过了行进队伍,先行向山口工地接近。
随着篝火范围变得清晰,停在距离二三百米的地方,胡义和马良傻了眼。
歪把子的火舌是从炮楼一层里面打出来的,近百个民夫们被绳栓连起来,围着修了一半的炮楼站成一圈,十几个伪军缩在人墙后,还在不时向四周的黑暗里射击。工地附近已经躺倒了不少伪军尸体,还有几具是鬼子的。在西面的篝火附近,也有二三十具尸体,八路军装,看来不是一连就是四连的,枪声开始稀落的原因是一连和四连停了火。
……
西侧山头上,吴严深深叹了一口气,没主意了。
原本一切顺利,但是在一连即将突近炮楼的时候,残余的敌人突然用民工组成了人墙,让无法还击的突击队再也不能寸进,只能丢下一片尸体重新撤回黑暗里。而剩余的几个鬼子趁机钻进了修建一半的炮楼,利用已经修好的底层来防御,民夫们则被残余伪军指挥着围住了炮楼,成为挡箭牌,护身符。
一个人影匆匆跑到了吴严旁边,他是四连连长,叫王来福,这次战斗团长本欲亲自指挥,但是鉴于上一次的受伤,政委强烈反对这么做,于是团长留在了酒站,一连长吴严成为战斗指挥员,辖四连。
“吴连长,怎么办?这这,这还怎么打?”四连长本来就没什么战斗经验,这个情况下他有点懵了,只能寄希望于吴严这个主心骨。
能看到东边几里外落叶村里的一团火光,说明九排已经取货完成,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也到山口外了,正在等待通过。可是现在民夫们成了人墙,这还怎么打?要打就得先杀了他们,这个主敢做么?良心上能接受么?不敢,不能,无解,窝囊透顶。
“吴连长,你倒是说话啊?”
“连长,给我补充些人,我带队再试一次。”铁蛋结束了新兵教员工作后回到一连,继续出任他的排长,刚才的突击任务就是他的排,因为突然出现了民夫人墙无法还手,几乎损失殆尽,他自己也挂了彩,伤口的纱布上殷红。
吴严摇了摇头?“你怎么试?用枪还是手榴弹?”
“我……抵近了打。”铁蛋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着牙。
“没法压制,没法掩护,你能在火光里爬多近?”这就是送死,吴严绝对无法接受,回头招呼:“通信员!”
“有。”
“火返回酒站说明情况。这仗没法打了,看团长怎么说吧。”
“是。”通信员匆匆向西跑进黑暗。
……
山口以东,黑暗里站着五个人,静静注视着工地上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