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没什么,但是对于何孟言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恐高啊。
即便如此,何孟言仍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面朝着房屋那一侧站了上去,不用看到外面的样子,对他来说稍微好一点。
吊机走得很慢,还没过三分之一,我已经能看到何孟言脸颊上的汗珠。外面明明是零下的天,他穿得很少,自然不会是热出来的。
“中午一起吃饭,好么?”我拉住他的手,果然,他手心也是一片湿热。
何孟言低下头看我,苦笑道:“吴愉,你故意分散我注意力的样子,好傻啊。”
真被他一言戳破,我也笑了。面对一个人内心的恐惧,我也很无力。
“我想吃学校门口的老北京火锅。”我专注于自己挑起来的话题,“如果这边的事情顺利,等我做完我的活,我们就一起去吃午饭。我一直想去吃,但是好远,正好今天逮到你,你有车,去那儿方便。”
何孟言还是笑:“好。”
“你怕么?”
何孟言点点头,嘴角艰难地上勾,一副想笑却笑不出来的痛苦。
“我也怕。”我说,“我不怕高,但是我怕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这么大、根基这么牢的一个集团,竟然也会有一天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我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也知道还有多少磨难等着你……”
他的眼神复杂起来。
半空的状态让我的话突然躲起来:“你以前在我眼里是无敌的,你那么厉害,那么高贵,那么运筹帷幄,你周围人的每一个举动你都心知肚明。你是个超人,就算你曾经伤害我,我也觉得那是天经地义。毕竟,你的商业帝国那么庞大,牺牲掉几只像我这些蝼蚁又怎么样。”
何孟言温柔地望着我:“对不起,可惜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我摇着头,“直到我慢慢看到你的窘迫,你的家庭,你的弱点,你的无能为力,我才知道你也是个很真实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他倒吸了一口气,故意转过头不去看我:“但你不会离开宋西辞。”
是的,宋西辞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会离开他。我和何孟言之间的误会是我们不可逃避的命数,命运要让我们错开,即便后来又让我们交汇到一起,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升降机终于停在了顶楼,已经有几个工人围在那了,他们看上去非但不像要劝那位经理下来的样子,反而有一丝助纣为虐的意思。
何孟言上前和那人谈了几句,似乎颇不见成效。
僵持之际,我问何孟言:“现在到底欠多少薪水?”
何孟言报出来一个具体数值,虽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何氏固业来说应该也不算太多。我不解道:“现在公司真的拿不出来这些钱?”
何孟言摇摇头:“闲置的流动资金不够,如果拿就只能从马上要做的项目款里面抽。但是那个项目如果受到影响,何氏固业的损失就会成倍增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何氏固业的资金缺口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让整个公司万劫不复,最后走向清牌结算的绝路。
“借呢?”我问道。
“这么大一笔钱,找私人借肯定很难借到,至于银行那边,财务部都试过了。”何孟言摇了摇头,算是告诉我答案。
那经理情绪很激动,让何孟言赶快给出答复,还说了些很惨的故事。诸如工地上的老朱等着钱给得了胃癌的老婆看病,再拖老婆可能就要拖死了。还有小牛之前砸断的那条腿,集团不给钱怎么继续医治。至于王老,都一大把年纪了,快六十的人还在工地上熬,图什么,还不就指着拿这笔钱供孙子念书么,穷啥不能穷教育,苦啥不能苦孩子啊。
他说的精彩绝伦,激荡人心。我不忍在听,走到一旁想起了对策。
何孟言最终道:“我现在就算答应你,钱我也不会带身上,你给我缓一天,最晚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你当我傻呀,你要是跑了,又和别人商量法子阴我们。”那经理一手指向我,“走也行,把她留下来,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带钱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