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孟言的失踪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让我嫂子几近崩溃。
我一遍又一遍拨打他的电话,那头都是漫长的“嘟嘟”声,却从来没有人回应。我一边焦急着,一边安慰我嫂子不会有事,让她放宽心。
事实上我嫂子根本没法宽心,我也不行。
骨髓移植手术的原理本来就是用大规模化疗彻底摧毁病人原有的造血系统,再植入健康的骨髓细胞。如今康康的化疗已经做完,如果没有健康骨髓细胞进来,康康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这太可怕了,如果今天何孟言不出现,那我等来的就只能是康康的死亡。
我一刻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间歇着打了几次他办公室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我知道在这里坐以待毙没有用,打车去了他公司。依旧无果,人就是不在办公室。
商业区的繁华衬托出我的无助,人来人往让我更加寂寥和不安。
他是不是故意不见的?
这个想法窜上我的心头,这一切会不会是他一手策划的报复呢。何孟言恨我间接害死了滕思芸,他就也让我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我不敢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即便找到何孟言也没有用,他完全会拒绝我的请求。
但是事实上我并没有找到何孟言,他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家,他公司,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下落。
最后我颓然地坐在他公司楼下的马路上,我嫂子一个个电话打过来,哭着问我人找到没有,再不来康康要熬不住了。
我说我在找,可能他也出了什么意外,嫂子你别急,人我肯定给你找回来。
真好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在本能地维护着何孟言。
结果就是,你们知道什么叫绝望么?
我那天算是知道了。
我一整天没有回医院,我在各种地方游走,为了找到何孟言。我甚至打了电话给祁律师,给卢川,给一切我能想到和他有关联的人。
哦对了,我也没有忘记周医生。自从滕思芸去世后,我们没有半点联系。这一次接到我的电话,他虽然些许冷漠,但还是问了我的情况,然后说他也不知道何孟言现在在哪,如果有什么消息会立刻联系我。
然而没有办法,即便我费尽力气,何孟言就是没有出现过,甚至没有半毛钱关于他的消息。
我嫂子刚开始给我打电话哭诉,然后打电话骂,最后连电话都没有了。
其实不打电话意味着什么,我心里知道,但我不认,我不敢信。如果连我嫂子都绝望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康康的死亡通知书晚上下来的,我尽量多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去避免凶恶的结果。但是死亡不会因此放过这个可怜的害死,去医院的时候我嫂子直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推到墙上,完全要真掐死我的架势。眼看着我舌头都快吐出来,她才在周围医生护士的拉拉扯扯下松开手,留下我咳个不停。
我嫂子眼睛都肿了,早上见她的时候高高兴兴的,以为康康就要痊愈,却不想最后等来的是这样一了百了的噩耗。
“我是杀人凶手,我该死。”靠在墙上,我软软的身体不断下滑,最终整个人蹲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何孟言说了无数遍我是杀死他姐姐的杀人凶手,我都不认。今天我却认了,我就是害死康康的杀人凶手,害死我亲侄子的杀人凶手。
“我不要你死!我要我的康康活着!”我嫂子大吼着,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魂吼回来一样。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抱着双膝,也就只有哭,除了哭我表达不出来别的感情。
我嫂子该恨我,何孟言是我带回去的,我至今也不知道何孟言和康康的HLA吻合究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也算他对我复仇计划内的预谋。无论怎么样,如果我没有让何孟言进入康康的生活,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如果不做骨髓移植,不管如何,至少康康不会死。
今天我们也不用对着这具童稚的、无辜的、本该茁壮成长的冰冷尸体,彻底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