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钟小蔓还没有傻到将顾艺和沈一白的事情在沈腾飞面前和盘托出的地步,那样,就显得太功力,太心机婊了。
何况,那样做还很有可能彻底激怒沈一白。
她只能迂回着,把沈一白身边的人全都架空,全都搞定,让全世界都觉得沈一白不娶她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站在顾艺身边的她,望向主席台上正在作祝酒词的李总,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比上周李太太响应国家号召给他生了二胎还灿烂。像风信子这样的小公司能接连拿到两个巨头的项目,比秃顶上一夜间长出了几根头发还要让人兴奋。
顾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志得意满的钟小蔓,冷笑一下:“下作了些,但的确好手段!”
钟小蔓的目光和表情丝毫未变,盯着前方摇了摇玻璃杯中的红酒:“丑媳妇终究要见婆婆的,我只是替你铺好了一条路而已!”
是的,她铺了一条笔直大道,又慷慨地在路面上撒满了金光闪闪的荆棘。
顾艺懒得去跟她争辩,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在婆婆面前证明,她这个媳妇并不丑。
这样想着,她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缓缓向着不远处正被人群簇拥着的沈腾飞走去。宴会厅里的灯光有些暗,为短裙上的曼陀罗覆上了一层神秘的绯色,高跟鞋踩进绵软的地毯里,就像尖刀刺入温热的身体。
她挤过人群,对沈腾飞微微一笑,敬了一杯酒,单刀直入:“其实我认识您的沈总,我跟您儿子沈一白是好朋友。”
现在坦白,总好过以后被揭穿,那样还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隐瞒。
“哦?”
沈腾飞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红酒虽然一滴未粘,但眼神里却写满了惊异,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沈一白还是那么一位礼贤下士的人。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全力配合钟总监把这个项目做好的。”
一句话,既卖给了钟小蔓面子,又把锅全部甩给了她,如果做不好,也是钟小蔓的事,毕竟自己只是打打下手,决策最终是对方拿。
说完这几句话,顾艺就礼貌地笑了一下,从簇拥着前去给沈腾飞敬酒的人群中退了出来,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谄媚。顾艺知道,自己说过的这句话,日理万机的沈腾飞可能一转眼就抛到脑后去了,但是总有一天,当沈一白将自己带到他面前时,他会一下子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孩一开始就曾不卑不亢地在自己面前亮过剑。
宴会开始,像顾艺这样的小职员是轮不上主桌的,她索性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冷眼旁观着对面的一切。说是让自己来交流一下想法,方便以后做文案,其实泛海集团早已有人把整理成册的宣传意向书交给了钟小蔓。钟小蔓之所以让顾艺前来,根本没看起来那么铁面无私。
两个小时后,脚踝肿胀不已的顾艺跟在人群最后面,送泛海集团的人离开,本来站在最前面送行的钟小蔓,在车门即将关闭那一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挡住了推拉门,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哎呀,不好意思沈叔叔,下午去您家请你时,好像把包忘到您家了,我得再跟您走一趟。”
顾艺看得清清楚楚,沈腾飞向里挪了挪位子,像个长辈似的和蔼地笑着挥了挥手让她上车。
顾艺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也是再向整个风信子广告公司示威呢。
包,肯定是她故意丢到沈家的。
车队走远,秃顶的李总还在对着车尾灯不停地挥手,顾艺冷冷一笑,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钻进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出租车。
“刚才你不会是在跟泛海集团的人吃饭吧?”
出租车里,胖胖的司机推了推一条腿用黑线缠起来的眼镜,通过后视镜饶有兴许地看着倚在后排闭目养神的顾艺。顾艺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却一下子点燃了司机的兴致。
“沈半江啊,很牛的,能跟这种人接触,说明您也很厉害!”
红灯亮起,司机把车子缓缓停稳,语气里满是羡慕与嫉妒。
“沈半江?”
顾艺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前面的八卦男,没想到沈腾飞还有这样一个小名。
“对啊,半个清江都是他的,当然叫半江了。”
说话间,司机索性把四个车窗都摇下来,伸出左手大拇指指着马路左边一排排高楼大厦:“这条路往西,二分之一的楼都是泛海集团开发的。再往前,酒吧一条街,也都是他家族的人在打理。你说牛不牛,配不配叫半江?”
顾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把脑袋转向窗外,看向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以及掩映在两座CBD之间的酒吧街。她看见酒吧街街口的小广场上,站满了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小男生,正向每一位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分发着手中的名片,介绍着自己所属的那个酒吧。那些人,就是皇甫阑珊口中的小开了。
顾艺很少去酒吧,她觉得自己不适合那种表面聒噪不堪,实则是由成千上万个小空虚构建起来的巨大空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