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突然枪声大作,打断了刘瞎子的胡思乱想。
小溪之前,李四福陷入了哈里奇部和飞虎营的重围,猛烈的枪声中,正涉水而过的发匪纷纷倒地,鲜血很快染红了小溪。
前方就是那隐蔽的小路,可郁郁葱葱的短草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步枪喷射火舌,本以为柳暗花明之路,却成为地狱之途。
靠在一块巨石后,听着炒豆般的枪声和惨呼声,李四福脸色木然,后方,追兵的枪声也渐渐响起。
“旅帅,您,您穿我的衣服逃生吧。”传令兵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眼里抹泪,飞快的褪着自己的衣衫。
李四福茫然摇了摇头,惨笑道:“逃,又能逃去哪里?还不是清妖的世界?”双手握在胸前低语祷告,淡淡道:“希望我死后能登入天门,求告天父,请天父垂怜,降天兵除清妖……”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传令兵双眼浸满泪水,呆呆站立。
1857年8月,广州将军景祥发“讨贼檄文”,全文洋洋洒洒万余字,更登上了粤报,称必“提王者之师,荡清寰宇”,随即二次入赣,旋定袁州、建昌二府。1857年9月,景祥哈里奇部围歼悍匪李四福旅于黎川,匪首李四福饮弹自尽。
十月初,景祥率哈里奇部、韩进春部及各路粤兵万余人兵临抚州城下,困发匪英王陈玉成于抚州。
……
抚州城下,旌旗招展,粤军大营一座连着一座,绵延不绝。
抚州英王府议事厅,英王坐主位,两侧坐满了将领,都是英王部下俊杰。
左首一名老者捻须笑道:“粮草支撑一年绰绰有余,景祥穷凶极恶,但还是少年气盛,刚勇有余,失之谨慎,急于求成,此次都在王爷算中,一月之后,江西战局可逆转之。”
有将领笑着附和,虽清军大军压境,但这些将领却都满脸轻松。
可不是,抚州太平军经营多年,城高壕深,粮草弹药储备极为充足,加之英王精锐齐聚,两万余将士,守城一年半载自不在话下。
而将景祥粤军主力牵制在抚州,吉安等府必定防备薄弱,忠王李秀成可趁势击之,景祥不退兵,早晚成为赣北孤军,若退兵,自可趁势掩杀,一鼓作气将之击溃。
此是英王忠王密议之策,二王不和已久,此次大敌当前,却是第一次真正携手抗敌。
是以有将领不服气的笑道:“可惜此次忠王贪天之功,倒成全了他。”
厅内洋溢着乐观的情绪,英王却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品茶。
抚州第三十五女馆,石阶红漆门两侧,挂着高高的红灯笼。
女馆乃是太平军刚刚起事时之制度,刚刚占领南京之时,太平军就将南京城所有女子驱赶入女馆,不许夫妻相见,就算太平军高级将领,也不得与妻子相会,不然便犯了天父教条中的淫邪之戒,罪过极大。相反诸王却是妻妾成群,这自不免使得太平军将士怨声载道。而更使得军中***、龙阳之风大盛,几乎每位将领身边都会有清秀男童相伴。最后匪首见不是办法,是以东王请天父下凡,天父告诉他“秀清,尔好铺排尔一班小弟小妹团聚成家,排得定定叠叠,我天父自有分排也。”至此女馆制度才被废除。
但在江西抚州,英王深忧军纪渐渐败坏,加之筹备军务急需人手,需要这些女子从事削竹签、搓麻绳、挖壕沟、盘粮等劳务,是以重新设立了女馆,从一定程度上说,虽工作繁重劳累,倒是保护了抚州妇女免受侵扰。
女馆二三十人为一馆,第三十五馆乃是座青宅大院,住了三十多名女子。
此刻东厢房内,一名姿容姣好的妇女正在抹泪,李氏,无意间被赵旅帅撞到,几乎隔三差五就被赵帅接去府中享乐。
“嫂子,你别哭了!”一名浓眉大眼的姑娘正气的身子抖,来回踱步,说:“我就不信,赵大麻子伤天害理,英王不管他,我明天就同女典史去告他。”
李氏眼睛红红的摇头,说:“他,他说了,官军围城,英王忙于军务,不会理他的事儿。”
大姑娘一怔,急急道:“官兵来了?这,这可怎么办?我明天跟典史说,去帮着守城!”
李氏偷偷向窗户外看了看,就好像生怕有人听到她的话,压低声音道:“你别去,听说,听说围城的官兵不伤人的,不会拿咱们怎样。”
大姑娘满脸冷笑:“这话你也信?忘了刘家嫂子怎么说了?她从武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是亲眼见的,那个大官叫什么来着?”大姑娘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对了,叫曾剃头,当官的有这花名,他手下人好得了?”
李氏支支吾吾道:“围城的好像是从广东来的兵。”
大姑娘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正说话,门口响起脚步声,两人忙闭了嘴。
门吱扭一响,进来一位攒金戴银的妇女,慌慌张张的,手里好像拿了张纸,见还有人没睡,忙将那纸往怀里塞。
大姑娘走过去就攥住她腕子,“又干什么坏事了?”戴着金首饰的妇女乃是城里富户之妻王氏,大姑娘一直看她不顺眼。
“没。”王氏随即就疼得轻哼一声,脸色发白,手也松了,被大姑娘把纸抢了去。
“嫂子你看看,写的什么?”大姑娘大字不识,只好把纸给李氏,可李氏也只认识几个字,又哪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