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太乐观了,特别好的人不见得就能发展一段特别好的关系,这是未经世事的人对成年世界的幻想。
“你很崇拜周穗?”段向屿问。
“我们全班都很崇拜周老师。”单晓敏斩钉截铁地回答。
段向屿笑笑,看着单晓敏说:
“你想知道周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座右铭是什么吗?”
单晓敏摇头。
段向屿清清嗓子,感觉有些难为情,轻声说:
“鸡蛋从外部打破是食物,从内部打破是生命。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这话,是当年周穗跟他说的。
段向屿笑她矫情,说从外部打破可以煎着吃,蒸着吃,煮着吃,从内部打破可以拔毛洗净后清炖辣炒或者卤制,活在食物链底端,早晚都是食物,清高个六。
周穗说他粗鲁,半个月没理他,后来逼着他把自己的每本书扉页上都写上这句话才消气。
单晓敏眨眨眼,似乎懂了:“您放心,我以后不犯傻。”
段向屿不懂得如何教书育人,但单晓敏懂了就好。
用她的座右铭来警示她的学生,也算是替她短暂行使了教育的责任。
只等着周穗康复,把这个责任交托出去,以后就再无瓜葛了,段向屿想。
***
自从转到康复科后,周穗再也没遇见自己在ICU的主管医生。
康复的日子冗长,无趣,充满疼痛。
随着康复进程加快,周穗头脑愈发清晰,她开始怀疑那位声音神似段向屿的男医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实际上照顾自己的一直是这个女医生。
她去ICU看过医生值班表,也去眼科,骨科和神经外科看过,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但是她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看错了,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总感觉那位男医生就在身边陪着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他温暖的大掌。
那种感觉太美好,太引人沉沦了。
抽空一定要去看看精神科,周穗想,春天到了,很容易患上桃花癫的。
出院这天,学校派凃睿过来帮她办理。
商业险的报销流程复杂,凃睿和保险顾问两人忙前忙后,周穗也插不上手,独自到医院后门的停车场处吹风。
自由的味道,是花香味的。
“周老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她循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轻薄羽绒,头顶着黑色鸭舌帽,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直挺挺冲她过来。
“你是?”
“我女儿在哪里?”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眼眶上方有几块破皮,眼睑肿着,带着重伤过后那种特有的淤青,像是出近期被人殴打过。
周穗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听他说话的口音是逍江的,正好是单晓敏的故乡。
“你是单富仲?”周穗试探着问。
这个名字她看过好几次,家访的时候也打过电话,唯独人没见过。
“对,我是单晓敏的爸爸,我找单晓敏!她在哪里!”
说话间,单富仲给周穗跪下了,哐哐磕头,几下额头都带上血丝。
“求求你了,周老师,告诉我单晓敏在哪里吧!我要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