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似是吓着了,满面惊白,稚嫩的小脸上也是惊恐一片。
待在王能的搀扶下彻底稳住身形后,他这才松开紧紧捉着王能衣袍的指尖,随即抬眸朝凤瑶望来。
一时,周遭的灯火映入了他那双瞳孔,眸色翻腾之间,竟也有略微闪烁的泪花在眼中翻滚。
仅是片刻,他委屈出声,“阿姐,你怎躲着征儿了?”
这话一落,似是着实委屈伤心,又或是吓得太过厉害,那眼瞳中的泪竟顺着眼角泻了下来撄。
我见犹怜,稚嫩怜然。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叹了口气,随即缓步上前站定在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阿姐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是以才略微躲开,本想着王统领接住征儿便可,却是不料吓着了征儿,是阿姐的错,征儿莫哭了。偿”
幼帝眨巴着湿润的眼,面上的委屈之色也逐渐释然了半许,“阿姐身子哪里不适了?可是一路颠簸回京累着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低,略带落寞的道:“征儿方才,都以为阿姐嫌弃征儿了。”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的确是一路风尘仆仆的归京,是以身子骨略显疲惫酸软罢了,征儿也无需担忧。”
说着,强行按捺心神的朝他勾唇而笑,缓道:“再者,征儿乃阿姐的胞弟,阿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嫌弃征儿。”
这话一落,垂眸扫了一眼他那湿润可怜的瞳孔,一时,心底也略生杂乱。
眼见他唇瓣一动,似是又要言话,凤瑶心口微沉,却是不愿就此与他多言,仅是瞳孔微缩,先他一步的转了话题,“阿姐倒是饿了,不若,先进殿用膳。”
幼帝蓦地噎了噎后话,忙朝凤瑶点了点头,随即急忙主动的牵了凤瑶的手,领着她踏殿而去。
待入得殿门,殿内的松神檀香迎面而来。
凤瑶嘈杂的心也几不可察的松了半许,待坐定在圆桌旁时,许嬷嬷与宫奴们急忙开始上菜,许儒亦则缓步过来站定在了凤瑶身旁,恭敬温润而唤,“微臣,拜见长公主。”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扫他,只见他那儒雅俊美的面上,着实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倦。
她心口也莫名的紧了半许,思绪翻转,却终归未朝他多言,仅是缓道:“皇傅不必多礼,且先坐下,与本宫和皇上一道用膳。”
许儒亦并未拒绝,纵是满眼疲倦,但一举一动仍是极为的自然风雅。
他择了凤瑶身边的矮凳缓缓坐下,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又莫名平和闲适。
君子淡若水,许是便如许儒亦这模样与状态,只奈何,常日也见惯了他的温润清雅,此际突然见得他满目疲倦,心底深处,倒也莫名的有些讶异与复杂。
“本宫闻说,征儿这几日一直拖着皇傅对弈,便是夜色之际,也兴致大好,不舍让皇傅出宫回府?”凤瑶默了片刻,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收回,漫不经心的低声而问。
许儒亦微微而笑,缓道:“难得皇上极是喜欢棋局,微臣多与皇上对弈,也可陶冶情操。”
这话一落,幼帝便急忙接道:“阿姐,征儿的确喜欢棋,皇傅的棋术极好,征儿想胜过皇傅,便一直拉着皇傅对弈,但总是胜不了皇傅。”
幼帝的嗓音,稚嫩而又婉转,似在欣喜而告,又似在解释什么一般。
凤瑶眸色微动,转眸朝幼帝望来,目光在他那张小脸上扫了几眼后,才按捺心神一番,略显语重心长的道:“征儿喜棋,阿姐并不反对。但皇傅每日也日理万机,便是征儿再怎么喜棋,也不可拖着皇傅与你整日下棋。再者,身为君王,好胜之心自然尚可,但也不可太过好胜,反而宽怀仁德,精明能干,才是最好之态。”
幼帝怔了怔,面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眼角的泪痕还未彻底干涸,一时,表情略显木讷愕然,似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与他讲大道理。
他默了片刻,才犹豫而道:“阿姐,征儿,征儿只是喜欢棋,只是想赢过皇傅而已,征儿也并非是不宽怀仁德,前两日有宫奴养死了征儿的锦鲤,征儿也未恼的,还有昨日有宫奴将征儿最是喜欢的瓷娃娃打碎了,征儿也未恼得要她性命的。阿姐,征儿知晓仁慈的,只是这棋术,征儿也的确很喜欢。”
稚嫩冗长的嗓音,透着几许认真与无辜。
凤瑶神色再度一变,心底再度生了几许叹息。
她终归还是见不得自家这幼弟委屈的,也见不得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扬着的无辜与小心翼翼。
她姑苏凤瑶如此拼命,如此苟且而活,便正是要守住这大旭江山,让自家幼弟能安顺享乐,她此生,也不曾有太大志愿,便是穷极一生,也只愿自家幼弟安乐罢了,是以,她不愿自家幼弟不快乐,只是国师之言,也历历在耳,松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