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孙婆子打院中下值家去,秋雀正在扫落叶,见状连忙把手中的笤帚丢给锁儿,那锁儿自个的差事干完了,刚得歇下,正待喊住秋雀,转头的功夫,便不见了她的影儿。
香豆提着食匣从大灶房回来,见是锁儿在扫地,问道:“怎麽是你在这,秋雀呐?”
“秋雀不知哪去了,方才丢下句话就不见了人。”
“你也是好性儿,换了旁人才不帮她干活,姑娘院里一共就这麽多活,偏她不勤快,上午能干完的活计,偏要拖到下午,她是孙婆子的干女儿,你也是,你还在她前头,她平日里连声大姐都不唤你……”香豆为锁儿报不平。
锁儿道:“她那人你也知晓,左不过是这一回,我若是不帮她,她怕是要恼上我,我向来嘴笨,骂架骂不过她,更甭提打架,索性求个安生。”
秋雀上回被宋妈妈捉到错处换了下等差事,她如今当差,小心地很,恐再教宋妈妈拿到话柄,今儿因宋妈妈回家去了,严嫂子也下了值,她这才敢推给锁儿。
香豆与她又说了两句秋雀的闲话,见坠儿打正房出来,连忙闭了嘴,走上前去唤了声坠儿姐姐,把手中的食匣递给了她。
“今儿怎麽这样慢?”坠儿道。
“回姐姐的话,大灶房的胡娘子教热油烫了胳膊,晚食这才给耽误了。”这胡娘子也是倒霉,刚炸过羊肉的一锅热油。
“烫的要紧吗,等会你帮我与她送些烫伤药过去。”坠儿和胡娘子有往来,乍然听闻她教热油烫了,少不了送些东西问上一问。
“我看没有个把月,胡娘子的胳膊好不了,坠儿姐姐你没看到,她胳膊上大片的燎泡,瞧着瘆人的很,我去的时候灶房都乱成一团了,我怕姑娘等急,便掀了蒸笼,捡了两碗菜盛了一碗老鸭汤就回来了。”
“烫的竟恁厉害。”坠儿回房与荣姐说起了此事,荣姐教人也与胡娘子送去一包烫伤药,这事不细说。
再说秋雀,撵上干娘孙婆子,与她一道回了家中。
“干娘,咱何时把黄翠撵出去,宋妈妈一来,她越发不把咱娘俩放在眼里了,往日娘的生辰,收干女儿,院里的房里的,谁不与娘送礼,就连小灶房的梁二姐都来与娘贺生,有几l回不来,也是礼到。
独她黄翠,娘有事,她人一次没来过不说,也不与娘送礼,可宋妈妈那日置酒,她不仅送了礼,人还到了。”
秋雀接着道:“娘要是不把她撵出去,日后院里房里的谁还把咱娘俩当回事,娘没了威信,下面的人都不服娘了,咱还没与宋妈妈过招,就先败给了她。”
“我之前是想把她撵出去,可昨儿姑娘当着我的面,赞她宋妈妈这个管事当的好,院里的规矩比从前的强。
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管的半个院儿,迟早会教宋妈妈夺走。”孙婆子道。
“干娘可有主意,若是院儿被宋妈妈夺走,那干娘就成了无势之人,咱本就不如她,她是正经管事,咱没个管事的名头。
可怜干娘你空有一身本事,没个往上头举荐的人,若是有人肯帮一帮干娘,姑娘院里的大管事哪还有她宋妈妈什麽事。”
“话不能这样说,你不知宋妈妈的来路,她原先是冯家老太太给咱娘子的丫头,后面成了陪房,在娘子跟前得意了十几l年。
虽说我也是娘子的陪房,但陪房和陪房之间多是不同,我当年不过是娘子陪房里下面的粗使,宋妈妈是管事娘子,我与她,一个地,一个天。
后面娘子教我来三姑娘院里浆洗衣裳,我这一来便是十数年,她如今瞧不上我,也是应当的,在她心里,我孙婆子不过是她手底下的一个粗使,哪里配和她争。
她出身好,这一条就够压死干娘我的了,可我偏要与她争上一争。”
孙婆子好不容易熬走了杜奶妈,没等她站住脚,她宋妈妈就来了,她这两年,也并不是什麽都没做,姑娘有意拿她打压杜奶妈,又拿杜奶妈打压她,她可趁此机会,往上走走。
“这当管事,有明面上的管事和暗地里的管事,若宋妈妈这个正经管事,使唤不动底下的人,而我能使唤得动,姑娘就会舍她而重用我。
反过来,我能为底下的人讨好处,能做宋妈妈许诺却做不到的事,她宋妈妈在上头底下,都失了信,她就成了个摆件,到时,我即使没有管事的名头,但姑娘要用我,下面的丫头要求我,我不是管事,却胜似管事。”
孙婆子想的深,此时还在家里,姑娘上头有娘子,这宋妈妈是娘子给她的,她有顾忌,等日后没了顾忌,不见得姑娘不给她一个二管事的名头,到时,她这个二管事,代行大管事之事,照样风光。
秋雀没想到她干娘还有这样一番智慧,“我与干娘作女儿,咱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我竟都不知干娘有这般的……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