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
万家大宅里一片寂静。
悍然闯进来的男人一身血腥气,小臂缠着能杀人的马鞭,森然笑时露出的一点齿尖,就跟西北大雪里嗜杀的凶狼一样。一眼就是个极其凶狠,极其桀骜不驯的难缠角色。然而,这么一个危险到极点的人,却盯着堂屋里的人,称其为——
大少爷!
如此可怕的人竟然是效命于徽商魏少的?
竟然是他的手下?
人人惊骇,所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堂首位的徽商典堂魏少。堂屋里光线比外头暗一些,格木的雕花屏风前,一身深黑长褂,衫带暗纹的魏大少爷正端着一白玉杯子。听到声音,方微微眯起狭长的眼朝外头看来。
一堂里一堂屋外,两道交错对上。
甩金砸人手段狠辣的男子笑了下。
靴步声响起,他踩着万家铺在院子里的青石砖路走进来,鞭子被他在手腕上不紧不慢的缠绕转动。
那鞭子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原本棕褐的熟皮马鞭都沁出一股子暗红的血色。鞭子末端还往下滴着血。男人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够有压迫感了。一向前,带着的那七八条彪壮汉子跟着一块儿进来,就跟群恶狼闯进来一样。
院子里的丫鬟家丁顿时害怕得左右闪躲。
坐在两侧长廊大桌的客人们同样不安。
这年头,世道乱呐,做生意买卖的商人和普通的员外地主运气不好,就有可能遇上凶悍残忍的强人。杀人放火,烧屋抢货,全时有发生。而今天闯进万家大宅的这人,比他们平时听说过的匪寇还可怕。
商人和员外郎地主们免不了本能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眼尖,认出了跟在男子身后的几个“随从”:
“……那、那不是黑风山上的杨虎飚吗?上次抢李家堡的就是他!”
“那……那个是草垛山堡的大当家!”
“俺滴娘嘞!还有虎头山的刘歪,老营堡的独眼!”
“那个是铁梨坝的一当家……”
“刘歪不是跟草垛山堡的大当家有血仇吗?”
随着一个个跟着男子进来的“随从”被认出来,万家大宅里惊呼一片,先前还能勉强坐着的客人瞬间站起身,哗啦地往后躲。唯恐哪里蹿出来一众持大头刀的歹人,将自己咔嚓嚓地砍了脑袋。
惊惶失措里,有人意识到不对:
这么多祸害一方的歹人强人,全都是山上一把手,什么时候会这么老实地跟在后头当随从?
大当家的给人当随从,那山贼帮子还怎么聚集起来?
除非,除非是被杀到他们只剩自己一个,为了活命,才跟了别人当下手。
曾经的匪徒山贼头子从面前经过,有眼尖心细的客人看出了些问题——这些曾经的一当家一当家,他们的手……手指都被剁了一根两根!神情还说不出的瑟缩。
刹时间,长廊大桌后头的商人和员外地主们都吸了一口冷气。
再看那卷着鞭子、往前走的男子,眼神都变了,充满说不出的恐惧——
能把曾经的山贼头子吓成这种畏缩的模样,
这、这这这得多强多可怕啊?
一群人战战兢兢,唯独燕塘春掌柜,抓着酒碗的手都在轻微地有些抖。激动得手抖。
他的眼睛全盯在草垛山堡大当家手里捧着的那匣子黄金上了。
此时此刻,燕塘春掌柜的,只想穿回去几天前,给“建议”魏大少爷写信向家里要钱的自己狠狠抽上两嘴巴子——让你井底之蛙瞎出主意,让你这没见识的乱揣度。
那会儿,他还没见到那柄金光闪闪的滇南宝刀,觉得魏少可能是有钱公子哥,但路上遇到什么事儿,跟随从分散,身上没有油水了。得让魏少写信回家要钱。要是家里远,自己恐怕还会讨不到酒楼的吃住饭钱。
真他娘的没见识。
真正的大少哪里需要自己写信让家里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