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厂办会议室里多出了不少人,让唐沭与邵先军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居然连苏厂长都出现了,咱们的面子够大的啊。”
顺着邵先军的目光看去,唐沭果然发现了江城农具厂的一把手苏忠,他的脸色红润,整个人的状态是轻松中带着一丝兴奋,一看就知道中午应该没少喝。
看来杜庆丰跟蒋利民这是已经汇报过早上的情况了,不过大多是报喜不报忧,导致大领导还没有了解实际情况。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各位领导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那么一瞬间,两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强大的气场压过来,令邵先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扭头见到唐沭竟然毫不畏惧,立即挺一挺胸膛,跟着唐沭来到领导们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参加这个内部会议的人已经到齐,蒋利民直接进入主题,他将手里的两份材料递给唐沭:“这是你上午所提的两个要求,我们都已经替你办到了。”
唐沭略感吃惊,转瞬又释然起来,他的要求本就不算太高,面前这几位又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况且他们可不单单只是为农具厂谋福利,如果与宁城军区的这次合作能够达成,收益的可是整个江城县。
所以,哪怕唐沭的要求再离谱一些,蒋利民与杜庆丰都得想办法办到,上级恐怕也会为他们开绿灯。
看着手中的关于房产为唐沭私人所有的证明以及唐雨的县一中入学通知单,唐沭点点头表示满意。
“那我们就谈谈这次合作的问题。”
“车间那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你随时可以熔炼样品,厂办也向你们作出一个承诺,只要样品通过检验,你们的工资待遇跟职务都会向上提一提,同时,这件事也会被县里树立为典型事迹,那可是上光荣榜的荣誉,对你们今后的人生可都是大有助力的。”
“等等。”蒋利民正在口若悬河地向两人许诺着空头支票,唐沭不适时宜地直接出声打断:“蒋厂长,你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江城农具厂的翻砂工,而是拥有独家配方的投资人,你用奖励员工的那一套就想让我跟你们合作,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投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听了唐沭的话,蒋利民有些不理解,“上午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替你解决后顾之忧,你把配方交出来,怎么?现在又想变卦?”
“哎,我可没说满足我所说的两个条件之后我就会合作,只不过是来参与下午的商谈而已。”
“你!”感觉自己是被这小子耍了,蒋利民正打算拍案而起,一旁的苏忠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随即,他面向唐沭神色淡然:“小唐同志,关于之前厂里误会你们偷盗材料的事,现在证明的确是一个误会,我代表厂办再一次向你们做出道歉,咱们现在要讨论的事情说小一点关乎到我们农具厂的兴衰,往大了说那可是国家层面的事,希望你能够看清形势,不要意气用事嘛。”
“苏厂长,我现在很冷静,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咱们厂在三年前对我的帮助,今天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们愿意继续谈下去,那这张配方就当是我对厂里的报答,如果你们还是用上下级的关系居高临下,那就对不起了,出这个门我就去宁钢厂,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感兴趣。”
唐沭的气势逼人,让几位厂长分外不爽,什么时候下面的一个小工人都敢对着自己龇牙了?不过他手中的重要砝码,让在场的领导们根本不敢吹胡子瞪眼,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和颜悦色:“你的意思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现在你已经离开农具厂,不再是我们厂的工人,而我们想要得到你手中的配方,就还得满足你接下来所提的要求?”
唐沭点了点头:“没错。”
“好吧,那就说说你还有什么想法。”
唐沭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怕他们翻脸,他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句在诸位领导听来石破天惊的狂语:“我可以将配方交出来,但我要百分之五的利润,这算是技术入股。”
“你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唐沭的这句话给震惊到了,包括一切听唐沭指挥的邵先军也愣在了当场。
他们可从来没想过这小子竟然能够提出这样一个令人愤怒的要求,因为在领导们的潜意识里,任何一家国营单位所产生的的利润都是财政收入,私人想动公家的钱,那是什么行为?杀一百次头都不足以平民愤。
杜庆丰猛地一拍桌子,随即便指着唐沭的鼻子大骂:“我看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这可不是挖公家墙角这么简单了,我劝你立即将这句话收回,否则我就要让公安部门来处理这件事了。”
杜厂长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已经将唐沭列为人民敌人的范畴之内了。
“我只解释一次。”对于杜庆丰的指责,唐沭毫不在意,“时代不同了,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了,连计划经济都在向市场经济转变,诸位领导的思想是不是也要与时俱进一下?试想一下,如果我的身份不是江城农具厂的前职工,而是手握资本的外商,打算在江城县投资办厂,你们猜县长会怎么办?”
在座的虽不是什么大领导,对于时事还是有所了解的,一九七八年之后,随着国门的渐渐打开,的确有不少外资企业来华投资,日本的松下、日立与丰田、美国的可口可乐,这些都是先驱者。
但问题是那些外企跟唐沭的情况一样吗?那些都是外国人,带着资金来建厂,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唐沭呢?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国人,怎么也想着薅自己国家的羊毛,这人的思想建设有问题啊。
“我的配方是知识产权,我用我自己的东西换取利益,天经地义,你们用我的配方获取更大的经济效益,当然需要支付报酬,说白了,这就是一场生意。凭什么外国人可以来我们国家投资赚钱,我就不行?”
这一番言论下来,在场的领导们全都傻了,站在道德的角度,唐沭的这种行为肯定会被世人谴责,但站在律法的角度,他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小兔崽子平时看的报纸还真不少啊。
“唐沭,你不要太过分,你的这个要求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悬崖勒马吧,你真打算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吗?”
这时候,苏忠的火气是彻底压不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敲诈政府,他老子不是因公牺牲的护厂英雄吗?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混账儿子来?
“那我想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唐沭将手中的两份证明放在了桌上,准备招呼邵先军起身离开,“既然这个配方厂里不打算要,我只好去别的地方试试,要是都没人感兴趣,大不了扔火堆里一了百了。”
“等一下。”见唐沭真的要走,苏忠只能沉着脸挽留,“你的要求影响太大,我没权利决定,需要向上级请示。”
“没问题,不过我可以等,恐怕省城来的夏工与陆参谋的时间可不充裕,他们可是等着样品出炉呢,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听说县里也会有领导过来,如果耽搁了,领导的面子挂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