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敏表姑听说是郭太夫人亲自给她挑的姑爷,想必都是往好的挑,怎么会挑到一个动手打老婆的,她立刻就往郭太夫人那边看过去,看她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萧索。
唐宝云立刻知道,这不是第一回了。
周四夫人也在一边道:“你娘伤的可重?唉唉,请大夫了没有?”
唐宝云又皱眉,既然不是第一次,蝶儿却哭着来找郭太夫人,那必然是打的重了?看周四夫人的问话,她大约也是这样想。
蝶儿点点头,哽咽着:“我爹后来出去了,我要去请大夫,我娘不许,我急的了不得,才来求姑祖母救救我娘吧。”
这个答案,唐宝云还真不意外,不说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在现在时候,被家暴的女人,也是隐忍的多,张扬的少,她想了想,就对郭太夫人说:“怎么着还是请大夫瞧瞧才好,敏表姑家里没人做主,少不得我们要去看看。”
只是唐宝云是晚辈,而与敏表姑一辈的,陆夫人有孕,三婶娘是寡妇,唐宝云心中念头略转就说:“我陪着四婶娘去看看吧,老太太也好放心。”
郭太夫人想了想,也道:“你们去去也好。”
她又对周四夫人:“你与敏儿说,不妨到我们家来住些日子也好。”
周四夫人应了,又吩咐丫鬟打水来给蝶儿洗了脸,才引着她一起在二门上车,往那家去了。
唐宝云一肚子疑惑,只当着蝶儿不好问的,只得问香兰:“敏表姑这夫家是谁呢?”
香兰真不愧是家生子儿,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听唐宝云这样一问,立刻就说:“敏表姑奶奶那可真是命苦!”
“我听我娘说,当年老太太那也是特别上心给敏表姑奶奶找姑爷的,只是一则敏表姑奶奶一家子都还在海南呢,稍微好些的人家都不敢沾惹,只怕惹了麻烦。二则,老太太倒是算得上娘家,可国公府又不是一般人家,差些的人家,自度身份,又觉得惹不起,今后一头半吊子的有权有势的娘家在那里,只怕既沾不了光,反被压一头,总之是两头为难。”香兰说。
唐宝云这样一听,就知道不好,最终敢娶敏表姑的,多半是觊觎嫁妆,又泼烂不怕国公府打压的人家,而且,刚开始的时候,肯定装的很好。
果然,香兰跟她说了半日,原来那家人姓张,那个时候,当爹的还在,早年还中过秀才,儿子也从小读书,当时十九了,因一心读书,一直没说媳妇,老太太相看过两回,见家境虽不怎么好,但还是收拾的干净利索,当家的主妇说话和气,见人说话,一说一个笑,一见敏表姑奶奶,就夸的花儿似的,直说她好。
哥儿也眉清目秀的,问话也答的有条有理,看着像是个有出息的,郭太夫人想着敏表姑奶奶自有嫁妆,这一家子人口也不多,只底下还有个妹妹,并没有弟弟,负担不大,今后哥儿进了学,那也有些改善,日子还是能过得的,就应了。
只是成了亲,敏表姑奶奶头一两年还过得,嫁妆贴点儿日常开销,继续支持丈夫读书,当然也要往娘家人口亲戚处贴补些儿,接着又养了个姑娘,两个儿子。
转折点在夫家公爹的去世,香兰说:“待亲家老爷没了,才知道,原来亲家太太向来都是有男人压着,才没出什么大格,连表姑爷也是一样,全靠他爹在家里管着,没敢怎么着,那一回,亲家老爷没了,一家子就不一样了。”
“这么久才知道?”唐宝云不由的问。
“平日里有些小龃龉是有的,谁家没有呢?”香兰说:“连咱们家夫人这样贤德的人,跟她娘家嫂子还说不到一块儿去呢。这也不奇怪,以前有亲家老爷在,亲家太太连姑爷,就是想要做什么,因怕亲家老爷,那就是心里想着,只怕也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那有什么要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旁的事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媳妇伺候婆婆,受点儿委屈那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事,要紧的是,敏表姑奶奶手里还有嫁妆,她知道自己就那么点儿东西,向来仔细,自己都舍不得用,贴补夫家开支的时候,当然也很小心。
当然,她同样也会贴补娘家的亲戚,在郭家,她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能早早的回京嫁人,而且还有一份儿嫁妆,郭家有的是受牵连的一干人等生活没有着落,又没什么谋生手段,她当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而张家母子见她手里的银子,常给娘家人,早就眼绿的久了,以前有老太爷镇着,只说媳妇的嫁妆是私产,夫家动不得,不然叫人笑话,老张家的脸面没处搁,如今老太爷一去,就再没人做主了。
张家本来家无恒产,只有几亩薄田过日子,靠着老太爷张罗,还有家中女眷做些绣活贴补,张家姑爷说是读书,却连秀才也没中,一读就读到四十多,依然不会赚钱只会花。
这七八年来,为了这嫁妆的事,闹了无数次,就是动手也是好几次,不过终究因为还有郭太夫人在这里坐镇,没叫他们真夺了去。
唐宝云听了只是叹息,郭太夫人的心思她也理解,原本大家闺秀的侄女儿,让她嫁给农户人家,甚至商家,她都舍不得,就是穷点儿,也想叫她嫁了读书人,大约也是因着历朝历代都是读书人清贵的传统。
可是,识字的穷酸无赖起来,那是更不要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