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话音落地,朱高煦已打马往前,张辅半路上迎住,两人刀来枪往,来来回回战在一起。此时不止汉军,包括乐安城头朝廷君臣都密切地看着两人。那阿狸也是如此,她见昔日好友今日战场上却变成对立,被迫相向而斗,心中老是不忍,不禁叹道:“这可算什么打法啊。”
身边十二月却轻声道:“那汉王并未尽全力,一直招架并不进攻。倒是张辅招招拼命,似乎在逼迫汉王出招相斗。”
阿狸闻言不禁啊呀一声,道:“这张辅是不想要性命了啊。”她听朱高燨讲过张辅之事,知道张辅所作并非自愿,今日战场与朱高煦绝交,所有架式分明就是自取灭亡之举,如果他死于朱高煦手中,便不违背对朱棣誓言,而朱瞻基自然不会再为难他的家人,看来他是想要行此下策了。
十二月不知道张辅与朱高煦的情谊,自然不明白张辅所为何故。阿狸心中担忧,却也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城头上朱瞻基亦看出张辅用意,心中微恼,略一思索,轻声道:“拿弓箭来!”身边的刘江不明所以,却也急忙从旁边士兵手中取过弓箭递与他。
朱瞻基弯弓搭箭,瞄准朱高煦,口中大声道:“张将军,朕来助你一臂之力!”嗖地一声射了下去!
城下朱高煦与张辅刀枪激战正酣,听得风声急响,饶是他反应敏捷,在马上闪身避过去,却也来不及避开张辅的长枪,被张辅刺来的长枪划过手腕,登时流出血来。张辅愣了下,看到那枝落地的羽箭,只听到城头上朱瞻基大声道:“来人,给张将军擂鼓助威!祝张将军旗开得胜!”便听到鼓声大作!
张辅又羞又怒,看到朱高煦手臂上已染满血迹,不禁道:“你伤得如何?”
朱高煦听他语气甚是关怀,心中一喜,低声道:“阿辅,我知道你不是诚心伤我,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改变心意?可是有人逼迫于你么?”
张辅眼睛微热,却是举起长枪,喝道:“从来没人逼迫我!看枪!”欺身来到朱高煦身边,朱高煦只得抬刀应战。
这里汉军里的人便不愿意了,大将朱恒、王斌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大丈夫所为?!”两人拍马来到阵前,王斌大声道:“殿下请回,让末将来收拾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说着以长刀接住张辅的长枪,喝道:“张辅,殿下不忍伤你,你却狠心伤他!我王斌对你可不会客气!看刀!”手中大刀狠狠地砍向张辅,又快又狠,朱恒亦以马刀相辅,两人共同大战张辅。
城头上朱瞻基看到王斌朱恒与张辅混战,笑道:“怎么,汉王想要以多胜少么?两个人战一个人可不光彩。”刘江忙道:“是啊,讲人多汉王可不占什么便宜。”朱瞻基点头道:“神机营何在?火器弓弩伺候!”
刘江领命,忙下城去带了神机营的人出城,命人瞄准朱高煦王斌朱恒三人,手中旗帜一挥,登时数千枝弓弩射出,王斌见状忙护在朱高煦身边,以手中长刀来拨打飞箭。汉军骑兵见状不对,亦冲上前去,这里朝廷人马亦上阵前交锋,一时两军阵前乱成一团。刘江见双方人马已经混在一起,短兵相接,倒也不敢轻易使用火器,急忙指挥人马应战。
这里朱高煦见自己的骑兵冲过来,再找张辅,他已被王斌朱恒两人团团围住,那两人恨极张辅,下手自不留情。张辅似乎无意与二人交手,渐处下风。朱高煦见状急忙冲上前去,喝止道:“王斌朱恒退后!”
朱恒闻言勒马转回来,王斌似有不甘,不肯罢手。朱高煦怒道:“难道你不听本王的话么?”挥起马鞭来冲着王斌便打去。王斌身上吃了一鞭,只得收刀后退,嘴里恨恨道:“张辅,如果不是因为殿下,我饶不了你。”
张辅知道朱高煦心意,心中难过,却硬起心肠来,喝道:“谁要你相饶!”举枪又向朱高煦冲去,道:“说了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你为何这般惺惺作态?!”
朱高煦闪躲过去,道:“阿辅,对你我从来不会惺惺作态。”张辅连刺数枪来,都被朱高煦躲过,他却似乎是杀红了眼,枪尖不离朱高煦左右,朱高煦不禁道:“阿辅,你真地想要本王的命么?”
张辅双目红肿,却不答话。突然几枝箭射向朱高煦,王斌朱恒离得较远,相救已是不及,朱高煦抬刀来拨打避去两枝,眼见另外两枝射向他胸前,张辅见状不加思索,手中长枪啪啪挑飞长箭,朱高煦见状喜道:“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我。”
张辅瞬间清醒过来,怒吼一声,长枪一挺刺向朱高煦,朱高煦却也不抵挡,张辅的枪头竟然生生刺进他的胸前。朱高煦吃痛伸手握住枪头。张辅大惊,道:“你为何不躲?”
朱高煦哑声道:“我不信你会伤我。”手外往用力拨出枪头,胸前立马鲜血涌出,湿透身前甲衣。张辅看着枪头依然往下滴血,心中惶恐,这一枪怕是刺得深了。朱高煦以手捂住胸口,王斌朱恒已来到身边,朱恒忙护住朱高煦。王斌骂道:“张辅你个贼子,纳命来!”长刀急刺张辅,张辅心思混乱,胡乱举枪来挡,朱高煦却急忙喝止王斌。
这一场厮杀便在乐安城下混战了半个时辰,乐安城下血流成河,双方死亡颇多。朱瞻基在城墙上看得明白,那汉王人数虽少,却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个能征善战,阵前厮杀异常凶猛,不过数千人马,却也能在他大队人马包围中奋力拼搏,很是训练有素,想要一举歼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又想到朱高煦后方也有几万人马驻扎,心中不免涌起不安来,思量如果一直要这么硬碰硬的打下去,怕是两败俱伤,将来鹿死谁手却未可知。眼见城下马嘶人喊,杀声不断,忽一眼瞥见朱高煦受伤,心中大喜。
朱高煦胸前中枪,神智渐昏,唯恐被人看出,他强撑着坐稳,立马横马,喝道:“今日暂时饶过小皇帝,收兵回营!”
朱恒知道底细,亦忙传令下去。一时汉军骑兵交相响应,慢慢退后,王斌朱恒护着朱高煦亦是退到后面。那朱瞻基见汉军撤退,阵形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倒也不敢追赶,便令人鸣金收兵。一时张辅刘江带人回城,朱瞻基在城内迎接不提。
那朱高煦亦被部下救回营中,苏樱在帐外迎接,看到朱高煦身上血迹吃惊不小,朱高煦下马来扶着苏樱进入大帐之内,再也支撑不住,几欲跌倒在地上。苏樱王斌急忙传随军大夫。大夫过来后看那胸口伤口虽深,却是性命无碍,给朱高煦敷上药仔细包扎。众将方才放下心来,出去整顿人马,帐中留下苏樱照顾朱高煦。
苏樱已从朱恒口中知道大概情况,心中忧虑,又怕朱高煦难过,便不提今日之战。朱高煦知她心思,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总会攻下乐安,解救所有被困将士家属。小七不会有事的。”
自从前些日子知道乐安被朱瞻基攻下来,苏樱便再没有笑容,她心中担心女儿,唯恐她有个闪失。此时听得朱高煦安慰自己,勉强笑道:“我素知你壮志雄心,知道你的本事。我很放心。”心中惴惴,又生怕乱了朱高煦的心思,不敢过多流露出来。
忽听到外面一阵混乱,朱高煦脸上色变,道:“难道是朝廷神机营过来了么?”马上否定道:“本王的火炮亦架在外围,不可能没有一丝动静。”
只见王斌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道:“殿下,方才有朝廷的弓箭手向着大营射来许多书信,属下方才看过,却是朝廷劝降的敕书,说只要我们投降,便可保全性命,并城中家属一并无虞。”
朱高煦接过来匆匆过目,大怒道:“朱瞻基这小子花样不少,此时竟来乱我军心!”将书信撕个粉碎。
朱恒这时急步而入,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朱高煦道:“有什么只管讲来!”
朱恒沉声道:“现在军营里许多士兵议论纷纷,均是担心城中家眷,怕是军心不稳。”
王斌闻言喝道:“军心不稳,便想办法稳定下来,难不成真要趁了小皇帝的愿,投降不成?!”
朱高煦沉思一下,道:“朱恒你去军中多加安抚,休让将士中了朝廷的离间之计。告诉大家,本王亦有家人在城中,本王的心思跟他们一样,本王答应他们,定能救出他们的家人来。”朱恒答应出去。
朱高煦又道:“王斌,你去营地四周再巡视一下,现在朝廷人数多于我军,朱瞻基碍于面子,倒暂时不会搞偷袭之举,不过我们还是要作好准备,不可大意了。”王斌领命亦去。
朱高煦待他们出去了,自己深锁眉头,思量明日如何攻城之法。苏樱一声不响,在旁边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