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便叫了,从没有人告诉我我为什么叫小铃铛。”
不花喇睁大眼睛问:“那你爹娘呢?”
金铃道:“他们应是在建业。我小时候得过一种很奇怪的病,整天昏睡,许多人我都不太记得了。师父治好我,我就跟着师父修行。”
“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可清楚啦!有一次我趁我娘去跳舞的时候,跑出去外面玩,碰到一个农妇,那人拿了块糖,问我要不要吃糖,我说不要,她又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不说话,她忽然抱起我就跑。我使劲哭,哭得周围的人都看她,她就来捂我的嘴,我不让她捂,使劲推她。看的人多了,把巡丁都引来了。巡丁问那农妇,‘这是你家孩子吗?’那农妇一边捂我的嘴一边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孩子爱哭,打搅大家了’我趁机咬了她一口,大声道‘你这么丑,怎么生的出我这么漂亮的孩子!’她听了之后生气得很,就把我摔在地上,我一轱辘就爬起来跑回家了。”
金铃听得笑起来,道:“嘴巴不饶人。后来呢?”
“后来我跑回家跟我娘说了,她气得打了我一顿,每次出去跳舞,就把我锁起来。”
金铃想了一会,道:“锁得好。”
不花喇没想到金铃和娘是一边的,撅嘴道:“你功课写好了吗?”
金铃白了她一眼,道:“没写好,就怪你。”
不花喇做了个鬼脸,缩到被子里,不一会儿又睡得口涎横流。
金铃却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轻轻唤了一声“啊”,又把不花喇摇醒,道:“我师父最是讨厌胡人,你虽然是个小孩,怕他也是不高兴。”
不花喇本来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这句话,忽然全身冰冷,失望道:“是么?你要把我赶出去了么?”
说着便要起身。金铃一急之下,把她压在床上。不花喇到底是有些脾气的,越挣扎便越是生气,最后忍不住推搡起金铃。金铃乃习武之人,岂是不花喇瘦瘦弱弱一根能推动的。她压住不花喇四肢,不花喇见挣脱不得,又羞又气,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豆大的泪珠滚啊滚啊滚到了枕头上,沾得枕巾一片深色。
金铃摇摇头,道:“我只是跟你说,我师父讨厌胡人,我要替你取个汉人名字。”
不花喇兀自哭个不停:“你骗我……你骗我……大坏蛋,你吓唬我……那我汉人名字叫甚?”
“你不哭了,我便告诉你。”
不花喇抽了几下,梨花带泪,鼻音浓重,道:“我不哭了,你快告诉我。”
金铃道:“便叫龙三吧。”
不花喇皱眉道:“何以叫龙三这么随便?”
金铃道:“三三之数得九,乃是大衍之数。我道宗有三清三境,三这个数可随便不得。”
不花喇嘟嘴道:“三太小了,真这么好吗?”
金铃道:“好的很,比龙百万还好。”
不花喇想了一下,似乎龙三比龙百万听起来真的好上许多,不由得点了点头,道:“那我叫龙三吧。”
金铃粲然一笑,替她擦干净鼻涕眼泪,道:“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不花喇见她笑了,也笑道:“你须得叫我一声龙三,我才答你。”
“龙三龙三,快睡。”
“小铃铛小铃铛,我睡了。”她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不花喇得的不过是常见的小儿病,山下的大夫怕她给不起诊金,方才托辞“神仙才能救得了你”,没想到不花喇真的寻到了“神仙”。
小神医金铃妙手回春,不过一旬,不花喇就已痊愈。但她自小流浪在外,居无定所,食不定点,身上落下些奇奇怪怪的毛病。金铃首次出诊,不免万分小心,尽善尽美,硬是将不花喇留到了开春。不花喇吃得好睡得好,小孩子又最是精力旺盛。她整日吃饱喝足,就爬高上低,闹得方圆五里之内不得片刻安宁。
向碎玉最近常由操琴推下山,三五日也不会来,回来也只是检查金铃的功课作业,又匆匆下山去,留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及笄的孩子在山上。
连操琴都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行主,山上颇多猛兽,现下刚刚开春,只留小铃铛一人在山上,不会有事吗?”
向碎玉道:“小铃铛堪当大任。年纪小小,不输男丁。”
操琴笑道:“行主只怕骗我吧?她就只到我腰这么高啊。”
向碎玉浅笑道:“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我刚刚收她为徒的时候,她经脉中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常人修习内功,前几年都需勤练不辍,功力都消耗在与自身对抗上,到一定程度之后,方能伐髓洗脉,脱胎换骨。她天生不用这一步,功力练一分便多一分。”
“……行主真是……”
向碎玉扭头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行主说到小铃铛,想必十分自豪,都来取笑操琴了。”
向碎玉笑着摇摇头。
操琴又问:“家中另一个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