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白睁开眼时天还没全亮。
他半边肩膀被压得发麻,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陪着连一一和连二睡了一宿。
梦里泰山压顶的慌张全部变满幼崽的充实,宋知白松了口气,睡相乱七八糟的连一一轻轻地拢在怀里,再动。
小孩子睡得沉,照例八点钟醒,连二醒了听昨晚听完的故事,宋知白说完城堡里等待公主拯救的傻瓜恶龙,附赠了巫师拯救小绵羊,末了,又陪着连一一当了会儿老虎抓绵羊里的绵羊、老鹰抓小鸡里的小鸡、□□啃蚊子里的蚊子,以及兔子啃草里的草。
后,连一一“啊呜”地啃在宋知白的脸颊。
她是那句,“宋知白,你真好。”
连二也喊:“你真好你真好。”
触了触被亲出的口水印,宋知白笑着终于安生来的两个小家伙抱到怀里,给他们挨个梳头发和刷牙。
直到连二咕噜咕噜吐出泡沫水,距离闹钟响起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这于平常而言速度已经能算是快,毕竟宋知白接手之前,他们起床纯靠几个机器人围剿,给拆得满地零件都逮住。
后一步是穿外套,连二的小手胖乎乎的,半天扣进去扣子,眼看着连一一收拾好地,他赶紧一手拽着姐姐的袖子,一边抬着脖子让宋知白给他系扣子。
等后一粒扣子扣,才跌跌撞撞地跟着姐姐一起踏着拖鞋欢快地跑出去,然后就声了。
宋知白收拾尾巴,从冷冻室拿东西,慢一步,过来就看到她们一改平日的欢脱,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崽子一样,乖且怂地站在餐厅门口。
他向前,问:“怎进去?”
再然后,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崽子就多了一个。
刻着鲜花图案的门扇大开,从宋知白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线条过分利落的脸,连祁坐在桌前,穿着棉质柔软的家居服,但也掩那过分冷峭的锋芒。
瘦了。
也更挺拔了。
有些奇怪的,再次见到连祁,宋知白首先想的居然是,连祁这样子再可能在人群里伪装盲人少年了。
仍是灿烂的金色头发,绚丽的五官眉眼,可那毕露的锋芒再是灰土也遮盖住了,像是彻底出鞘的剑,哪怕被刻意地收敛在深渊海底,也绝可能是寻常人能有的。
宋知白开口:“连…”
错落的尾音消散在连祁抬眼看过来时古井无波的眸色里。
寒冰后知后觉地从尾椎骨开始凝结,他紧了紧手指,一时之间知道再说什。
连一一宋知白瞬间的沉默和凝重来的神深以为然,看看她爹给人吓得,再一会儿都电板短路了。
也是,这和出门散步偶遇到大老虎有什区别?老虎只是吃人呢。
她弱弱举爪,小声介绍:“爸爸,这是宋知白。”
宋知白动了动唇,吭声。
他现在再能看见了,能很清楚地看见五年后的连祁,
就像是看着一副被涂改过的画,面有所熟悉的每一笔痕迹,也有陌生的每一道线条。
也能看见连祁的以为意,以及注视陌生人般毫无温度的目光。
心底残存的期望被一点点湮灭。
连祁只是淡淡,“吃饭吧。”
得了指令,桌面很快就铺满了食。
这顿早餐很丰盛,满是蔬菜和肉类,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连一一和连二见了都自觉地凑去。
小孩子忘性大,全然记得前一天晚牵着宋知白袖子撒娇吃豆羹。
于是怎样取出的豆子就被怎样塞回去,遮掩得彻底。
连祁吃饭慢条斯无声无息,连带着两个孩子也敢闹腾,一时间,餐厅里除了几个人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