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北方还最是寒冷的时候,加上春节刚过,很多人都猫在家里1,使得这座小县城里显的很没人气。
今天是初三,是这座小县城开始忙碌起来的第一天,早上八点多,天刚大亮,便有男人踩着雪,来到自家店铺。从铺子里拿出事先买好的几卷大地红,铺在地上,片刻,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预示着男人今年有个好的开始。过年就是这样,不论是在传说中,还是现实中,这声声响就代表着年味之一。
这样的年味,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比如说在这家铺子楼上的年轻人。
东北,暖气都是给的足足的,青年坐在床上,露出精壮的上身,一道弯眉紧紧的皱着,显然是对这阵鞭炮声,打扰他的美梦,而不满。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夹杂在这鞭炮声中更是恼人。
翻开手机,便有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小鹏,起来没?”
“嗯,刚醒,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
“那到你五爷爷家里了吗?”
“没呢,昨天到这的时候说是大雪封路啦,只能座今天的火车去。”
“我记得那趟火车是十点半的吧,现在都八点多了,收拾收拾别迟到了。到了给你三叔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
“行,我知道了,不说了。”小鹏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雪大,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妈,不说了啊。”
小鹏没等对面回话,便合上手机,叹了一口气:“唉,都二十多岁的人啦,还这样管我。”挂了电话,却并不着急,昨天来的时候,便找了一家离车站不远的小旅店住下,临睡前问过老板,火车虽然只有一趟,但是正逢过年,很少有人出去,坐车人并不多。
十点刚过,准备出发,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背起双肩黑包,结账,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小鹏便向火车站走去。
外面银装素裹,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鞭炮声也还在稀稀拉拉的响着。从小旅店出来,转个弯,便能看见车站,一个二层小楼,窗户上爬满霜痕,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内部。
推开老旧的红木门,站内一样冷清,几家小商店被铁栅栏和木板围的密不透风,一排排的塑钢椅无人问津,孤零零的摆在那里,只有一个和尚穿着一身臃肿的棉僧袍,低着头,手结定印2,坐在角落,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打坐。
来到售票窗,窗内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披着着厚厚的绿军大衣,不断搓着双手,一旁一个电暖炉撒发着橘红色的光芒,为这个小站添加着仅有的一点温暖。
女人抬头看看小鹏,又低下头:“去哪?”
“王家堡。”
“八块,火车今天晚点,你的多等会。”
“多长时间?”
“不知道。”
“好吧,给我来一张,谢谢。”
对话停止,小站又恢复宁静。
片刻,一阵键盘敲击声音从窗口传出来,一张红色的车票递到小鹏手里。
“不是本地人吧?这的火车只有一列,早上来,晚上走,加上是慢车得让路,经常晚点,多等会吧。”
“恩,谢谢”
没办法,大雪封路,火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站,只能在车站里面等了。
东北的塑钢椅在寒冷的冬天是座不得的,人坐上去好似坐在冰坨子上,让你两排牙齿直打颤。小鹏当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没地方休息,也只能选择坐在上面。从包里面拿出几条换洗的裤子,铺在椅子上,回身坐下,还是有一股冷气直通脑海,这道冷气非但没有给他带来点精神,却像触动了脑海里的某个地方,令他昏昏欲睡。
小鹏眼神有些迷离,眼皮不住的颤抖,像是在抵抗那股睡意。眼皮轻合,又再度微张,透过缝隙,似乎能看见三个人正向火车进站的方向走去,两个人带着红袖章,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不断的推搡着前面灰蓝色布杉人走着。
远处的和尚也似乎被这景象吵到,动了动身子,起身向这边走来。
小鹏努力的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的困意给甩开,定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眼前被一件灰袍遮住视线,抬起头往上看了看,一张年迈的脸庞出现眼前,脸上那交杂着黑白两色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下垂的眼角牵动的周围的鱼尾纹,嘴角微微上翘也让周围的皱纹和鱼尾纹连在一起,虽然是笑着,但堆在一起的皱纹,让本来上了年纪的人显得更加苍老,再瞧瞧穿着,原来这位老人就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和尚。
老和尚看着小鹏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并未答话,还是那张笑脸,伸出手拍了拍小鹏的肩膀。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小鹏再次晃晃头,发现眼前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尚依旧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之前的三人也不知去向,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十点五十三分。
“做梦吗?都睡半个小时啦?”话音刚落,站内广播就响起一阵女声,提醒着火车已经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