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然鼻尖泛酸,他在这几年里他成长了不少,加上大势已去,父兄要么被俘要么被杀,偌大的谭家只剩下他一人,又被朝廷和江湖等人通缉,更是饱尝了世间冷暖,甚至亲历了背叛。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危难关头,钟玉郎能上门来探望,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钟玉郎身后进了堂屋,见他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谭浩然抿唇浅笑,说:“这屋里除了我,没别的人,只不过实在简陋,还望钟兄别见怪。”
祁钟钰坐在凳子上,道:“你也坐。”
谭浩然受宠若惊,乖乖坐在他对面,听钟玉郎道:“你之后有何打算?”
他闻言一怔,低下头抠着手指,语气干涩,道:“右护法的意思是,汜原县不是久留之地,需得想个办法避开官府和江湖人士的追查,从人迹罕见的山间小路,抵达山南道去,那边还有新日教的分舵,父兄不在之后,我就是新日教教主,要对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负责……”
他是个老实人,心里这么想,才会这么说。
祁钟钰在心里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他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谭修潼和宋德良,以及新日教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金银财宝,和京城里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
她没有说穿,而是道:“那你们想出离开汜原县的办法没有?”
她方才进城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布告栏,那上面虽然未曾明说,却也提到了要小心提防陌生人,一旦有不对劲的情况立刻上报官府的事情。
想来,若是将来情况再严重些,对方在这里也躲不了多久。
谭浩然将手指都扣的泛白,摇头说:“当初护送我离开的人手,折损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人苟延残喘,至今仍在院内养伤,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且汜原县这里官府还未动作,想来还能隐藏些时日,我打算等他们养好伤,就绕远路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祁钟钰应了声,二人便沉默下来。
谭浩然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问:“那你呢?当年的事,是我们谭家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一直心存愧疚,甚至亲自出去寻找过你的下落,只是遍寻不到,你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吧。”
祁钟钰盯着他看,道:“不曾,那毒药是天下至毒,根本无药可解。”
谭浩然脸色煞白,忙道:“那,那你……”
祁钟钰看出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不已,安慰他说:“虽然解不了毒,但是我已经用其他方法将其压制,只要维持如今的状态,就不会毒发身亡,你大可以放心。”
谭浩然依旧有些不安,但他实在帮不上忙,只能祈祷上苍让自己唯一的朋友不再受苦。
他低下头去,将手指拧成了结,说:“你在剑南道的时候,我给你写过信,那时候你说要跟我恩断义绝,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这里见我,我其实,心里很高兴,我……”
祁钟钰蹙眉,打断他,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我从未收到过,更别说回信了。”
谭浩然慌张的看着他,“没有吗?怎么会?难道是爹爹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浑身气的发抖,起身想去找爹爹对峙,却意识到他爹已经被押送京城。
这成了一件悬案,而答案却不言而喻。
谭浩然越发歉疚,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好友,垂头丧气道:“对不起。”
祁钟钰挑眉:“这与你有何干系?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这一点我分的很清楚,今日上门,也只是想跟旧日好友叙叙旧,你若是再摆着一张歉疚脸,那我立刻就走。”
谭浩然急了,忙说:“别走,我不说就是了。”
祁钟钰只是做做样子,她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性子,之前你只是新日教教主不受宠的儿子,在教内可有可无,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而今,既然打算接了你爹的班,成为新日教教主,就必须振作起来,不能再是这样的温吞腼腆,不然有朝一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她只是恨铁不成钢才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谭浩然尴尬的挠了挠头,好脾气的说:“你别生气,我只对亲朋好友才这样,在别人面前还是有些威严的。”
祁钟钰将信将疑,谭浩然是她认可的朋友,却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跟她不同,对方虽然性子软弱温和,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