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的天,烈焰的阳。
沈南桑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之际,马车外,重山的声音适时响起。
银盆里,消融的冷冰歪了歪,透明的冰块撞在银盆边缘,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随着弧度滑落,没入透色的水中,没了影。
沈南桑的瞌睡散的干净。
她揉了揉眼睛,怀里的陆霄霄也不大精神。
“漂亮姐姐。”
陆霄霄扬着眉,听见了马车外的声音,醒了醒神。
孩子总归是朝气蓬勃的,不过转瞬的间隙,眉眼间的困意便消散了好些,欢欢喜喜的荡起雀跃。
“我们是到了吗?”
“是呀,到了哦。”
沈南桑弯着身子将她抱在怀里,比起第一次抱她,沈南桑的动作明显愈发的熟练稳重。
马车里的空间不算太小,她微微弓着身子出了马车。
帘子撩开的间隙,成堆的热浪争先恐后,扑了沈南桑满面。
只消一瞬,便将她身上藏着的清爽凉意驱了个干干净净。
她仰着面,微微皱眉,借着头顶葳蕤繁茂的树枝,从稀碎的裂缝中,窥探天边的那抹金灿。
四周的景色熟也不熟。
上辈子,她来过。
弃不勤绑着她来,捆了她的手脚,一边温柔抚喂着她吃东西,一边阴测测的笑,逼着她赏花。
那时候临近腊月,天地之间苍茫浩渺,放眼望去,一片银白素裹。
花没见着,托他的福,沈南桑人生头一次见识到大片大片,殷红刺眼的雪。
那时候,他捧着一把雪硬送到她眼前,不顾她恶心干吐,硬逼着她捧在手里。
鲜红的雪,比枝芽上新冒出来的梅花还红,上头染着人的体温,由热到冷,很快很快。
就像那个倒在地上,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的女人一样。
她记得,那是一位贵胄千金,自小金枝玉叶,只因为她在大街上与弃不勤相遇,不曾与他见礼。
所以弃不勤叫人无声无息的绑了她,割了她的喉咙,让她在那阴寒的白雪之上,一点一点,失血而亡。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他捧着她的脸,揽着她的腰,沾了血迹的手生硬的掰过她的下颚,硬逼着她与雪地里那双不甘的眸子对望。
他说:如何?我给了她最体面的死法。她到死都那么美,殷红的血迹,是不是很衬她那张白嫩的脸?
沈南桑知道,他是在威胁她。
他哪里是想杀那女子,他不过是在杀鸡儆猴。
杀她,儆她。
“漂亮姐姐……”
陆霄霄小手扒着沈南桑的肩膀,不懂她为何一直站在马车边不动。
大抵是沈南桑的面色有些冷,小丫头缩了缩脖子,虽不曾表现出害怕,眼底却在微微瑟缩。
沈南桑闻声回神,眼底的戾气被她藏的很好。
头顶的热浪一阵接过一阵,将她团团围住,嘴角冰凉的笑意渐渐回暖:“如何,这里好不好看?”
姹紫嫣红迎风绽放,呼吸吐纳间,温润的香气扑鼻沁心。
没有记忆里浓郁恶寒的血腥味道,这一世,她真的看到了形形色色,美不胜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