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没有蒙面,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可阮明烟一个刚入襄城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的身份,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阮明烟来襄城之前自然是做过功课的,如今这个时候,能在襄城这样大摇大摆来去自如的,除了官府的人,怕是也没有别人了。
有家世的人和完全听命行事的人本就是两种形态,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气势,再加上他临时改了注意,不杀自己,还有刚刚搜身的退让,让阮明烟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所求。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一夜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那唯一能让对方改主意的,就是从乱葬岗出来,她和冷映沉的对话。
对方,怕是看上了她的医术。
那就证明他们不是下毒的人,既然如此,大概率就是官府的人了。
由此类推,眼前人的身份自然就不难猜了。
阮明烟含笑道:“如今还能有谁比刺史府的人更关心城中有人下毒之事的,再这么下去,襄城的事情,怕是一件都捂不住了吧?”
她刚才一路都在想,在襄城下毒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扰乱视线,浑水摸鱼都有可能,但这样做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量的人口死亡,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让襄城发生的事情,全部曝光在人们的眼前。
这比李承翊送到京城的证据还要可怕,因为有些事情,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会顾忌各方势力的平衡,未必会大动干戈,可百姓知道了,那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民怨一旦沸腾,会像浑水一样,将这些人看重的东西全部摧毁。
严凌被揭穿身份,也不再隐瞒,走到阮明烟面前,居高临下道:“既然孟公子都猜到了,我也不再废话。医者仁心,襄城如今一日死这么多人,想必也不是孟公子想看到的,既然如此,何不施以援手?”
阮明烟神情冷漠道:“公子真是高看我了。这世间如烘炉,谁不是在其中苦苦煎熬?今年南方水灾死了多少人,北方打仗又死了多少人,诸如此类的天灾人祸数不胜数,我有多少仁心能救得过来?”
严凌沉默了片刻,还是道:“有些事,身在其中,不得已而为之。但我相信公子并非无情之人,能救却不救,公子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也真的抓住了阮明烟的死穴,见死不救,她确实做不到。
阮明烟垂眸沉思片刻,然后又抬起了头。
就在严凌以为她会松口的时候,只听对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良心。”
冷映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就说,阮明烟这丫头一向鬼精鬼精的,哪能这么容易就被说服。
虽然从心底里,他刚刚也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紧张,生怕阮明烟真的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毕竟他很清楚,阮明烟确实如对方所说,对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心怀怜悯。
幸好,这丫头比他以为的还要冷静理智。
严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一瞬间杀气涌现,他硬生生将自己的怒气压下去,咬牙道:“是吗?那不知道你怕不怕死呢?或者,你更喜欢像你自己昨日所说的那样,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