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用多言,只从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看就知道,这位大龙头对这场临时召集的高层会议结果是非常不满的。
那三人无奈,各自看了一会,只能一起出来,走过贾越、阎庆这一文一武所负责的后院和前堂,来到外面大街上,翻身上马,又走了上百步,这才停在一个丁字路口那里稍驻,然后面面相对,俨然心里都有些不爽利,也有些忧虑。
“我觉得是张龙头此番去做侦察,一面当然是察觉了韩引弓分心二用,知道咱们暂时没有危险;另一面怕是也看到了东都骁士和关西屯军的厉害……所以,不免有了点沮丧姿态。”魏玄定先行开口分析。
“也只能这么想了。”牛达叹口气。“况且的确如此,当年东都招募骁士,我差点就进去了,只是晚了一步而已,才为此结识了张三哥……两年前组建的上五军募军,基本上算是集合了天下的精锐;关西屯军也不必多言;至于韩引弓……那可是韩博龙的亲弟弟,无论如何,打起仗来都比咱们野路子强太多。”
“谁说不是呢?”魏玄定点点头,意外的没有掰扯,只是又来看徐世英。“徐大头领怎么看?”
“我是有些担心……”有些发愣的徐世英回过神来,若有所思道。“你们二位说,会不会张龙头不是觉得魏军太强,而是觉得我们太弱呢?又或者觉得我们这些人没个体统和正经的样子,根本不是官军对手?”
魏道士和牛达齐齐一怔。
片刻后,还是牛达无语一时:“这不跟觉得官军太强一个意思?反正是忧心打不过,想着尽量抢一口下来……而且再说了,咱们去年造反顺利的时候,不就张三哥整日提醒,官军实际上很强,让我们不要自以为是吗?”
“也是……”徐世英干笑一声,不再多言。
而魏道士一时想说什么,也难得闭嘴。
就这样三人就在十字路口各自分开,魏道士去东南处置那边的防务……当日扫荡济阴南部时,两个县令逃走,魏首席自己趁势兼了一个县的庶务,这也是他特别在意济阴防务的缘故……而徐世英和牛达只是一起出城渡河,然后便一个正北,一个西北,直接往归各自防务所在。
当日无言。
可不过区区一日,或者说区区一晚上而已,形势便发生了重大变化——济阴接到了一个新的情报通告,麻祜居然分兵去围下邑了。
五千兵,一分为二,两千留在砀县,三千去了下邑,说是凶悍也好,说是骄横也罢,反正就是那个味。
这事当然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更是一个绝对的战机。
而别人不提,魏、徐、牛三人见到如此形势,联想到昨日会面的不欢而散,却是不约而同,发信给了张行,乃是建议等孟山公一开口,便趁势合兵一处,吞下麻祜。
张行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形势确实发生了变化。
但是,一向主战的孟山公这次却并没有再度提议黜龙帮这边一起出战,反而保持了诡异的沉默,无论是张行也好,准备趁机改换立场的几位黜龙帮主事人也罢,全都大为诧异……而就在这几人心生不解之时,仅仅又一日后,也就是四月中旬的第三天,消息传来,孟山公直接出兵了。
单独出兵,一万两千众,一起从四个县中扑出来,然后直奔砀县而去。
消息传来,徐世英等人第一反应是恍然,第二反应是被气了个半死……孟山公这个姿态过于自行其是了,基本上是谁都不信,要自己干的意思。
但气归气,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徐世英反应最快,当即起兵三千,主动往济阴这里靠了过来,并在仅仅一日半后,就急行军来到了济阴城对面的济水北岸。
牛达也在闻讯后立即从澶渊渡河回来,于濮阳整备了两千兵,甚至在听闻徐世英出兵迅速后,主动让关许率领少部分濮阳兵先行。
如此,再加上济阴本身有节奏汇集起来的四五千兵,小一万兵马似乎还是凑出来了。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谁也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至尊下凡,大局之中,谁也没法控制谁。
或者借用一句张龙头的话,局势的发展从来都不会以某一个人的意志来进行。
四月十六这天,徐世英全军过河,与张行、魏玄定的济阴部众在济水南岸汇合,然后开始一边整军一边等候牛达……结果牛达没等到,又等到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孟山公赢了。
一万两千余众分路夹击,借着对地理的熟稔,直扑砀县,沿途畅通无阻,而其中先锋一路抵达城下后,当日白天就有人在城中纵火呼应……城内守将忧心忡忡,趁着城下孟氏义军尚没有完全集结,直接让部众披甲执锐,弃城往西面下邑而走。
据说,前锋孟啖鬼颇有大将之风,其人并不着急入城,反而转向尾随追击了一场,斩杀数十甲士,从容让后续部队取下了砀县。
局势一日三变,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部队已经汇集,很多核心帮众也都已经汇集……无论是一开始举义时的文武头领,如张金树、柴孝和、郭敬恪、鲁氏兄弟等人,还是周为式、关许等以副舵主身份参与进来的降人,又或者是年后选调成为执事的新锐军中军官与地方官吏,以至于因为有修为、有能力而被黜龙帮捡拾起来不过一月的所谓本地人出身为主的“护法”,甚至算是派驻的马平儿和王雄诞都随军了……加一起估计要破百的。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不敢开口,也不好开什么大会,只是聚拢起来,围着张行、徐世英和魏玄定这三个人转罢了。
“那我们撤回去?”
魏玄定急的满头大汗,他这个人对形势认知、对所谓阳谋大略都是有些水平的,文字政令也好,属于在所谓大智慧上有一点点天分,但军事问题和具体细节上就差了不止一点。
“怎么可能再撤?!”徐世英同样焦急,却是脱口而对,就在城外军营内当着众人的面驳斥过来,甚至有些呵斥之态。“若是前脚撤了,后脚孟氏兄弟再败了怎么办?便是赢得还是孟氏兄弟,他们一击得手,吞了麻祜,大军在握,反过来脑子发晕打我们怎么办?”
魏玄定登时无言,却又气愤于徐世英的语气,一时跺脚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