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唔”了一声,闷闷道:“我可不敢同她呛声,她蛮横起来,连大哥都奈何不了!”说到这里,她又鼓起兴来,继续道:“姨母的性子顶多便是用‘飒爽’二字形容,没想到生出的女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
还没说完,又挨了楼挽裳一记敲,她便捂着额角咯咯笑。
舒氏也跟着笑道:“好啊你,如今连你姨母也编排起来,她可是白疼你了!”
她摇了摇头,“哪里就成编排了?我同姨母最为亲近,母亲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舒氏哼道:“这话你还是留着给你姨母说去吧!”楼挽裳在一旁笑看妹妹捏着母亲的衣袖撒娇,时不时搅上一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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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已是暮春,但西陵山脚下的草木繁花却正是茂盛鲜艳时候,上巳节这日天朗气清,人们刚好前来踏青。西陵山位于京都西城门外,山虽不高,却秀丽非常、林麓幽深,有锦花瑞草,四时不谢,修竹乔松,万载常青。山中飞瀑冲贯石窍,如白练挂川,雪浪翻涌,沿山涧潺潺而下,淙淙清响,蜿蜒于苍翠之间。
此时水边丽人如荼,个个儿衣如彩霞,发似堆云,淡妆浓抹,千娇百媚,风姿艳艳,笑语盈盈。
舒氏带了阿婉和阿玥两个下车,便有文远侯府的丫鬟婆子们在此恭候,上得前来,笑道:“请姨太太、二位表小姐安,我们夫人和小姐嫌下方水流太缓,人也多,如今正在上游等着几位,怕是要劳烦姨太太移步了!”
舒氏点点头,“多走几步有什么要紧,你只管带路!”
冯嬷嬷和另外一个婆子搀着舒氏在前头走,楼挽裳一手由语蓉扶着,另一手牵着妹妹,目无旁斜,端端正正地走着,身后一群仆妇跟从。
姊妹俩都生的明眸皓齿,大的玉容花貌,小的娇娜可爱,走在路上便是一道艳丽景色,有与楼家熟识的夫人小姐便打起招呼,舒氏同女儿们也都礼貌回应。
有人赞叹,自然也有人嘈嘈嚓嚓地谈论,无非是说楼挽裳美则美矣,却注定不得早嫁,蹉跎至双十年岁,哪里还找得到如意郎君?怕是要同她姑母一样,嫁与人家作填房了!
说这话的人被旁边妇人噤了声,提点道:“这话可别乱说,人家同静王殿下是表兄妹,如今又是永乐侯义姊,怕是盯上了还未成亲的太子殿下,便是做个太子良娣也够这一家子鸡犬升天的!”
她们不知,这话传进一位华服美眷耳里,却是被她上了心,连带着打量楼挽裳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舒氏还在向前走着,一位张扬貌美的年轻妇人领着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娇俏姑娘拦路笑道:“大嫂这是往哪儿去?”
舒氏循声看了过来,脸上展出一个疏离的笑来,“是小妹啊,我带了她们姊妹去上游寻她们姨母。”说着便命女儿们见礼叫人。
此人正是旁人口中楼挽裳那个“嫁作填房”的姑母楼氏了,本是家中庶女,因姨娘早逝,老夫人又没有女儿,从小便抱养在老夫人膝下,吃穿用度也如嫡小姐一般,最后嫁给了原配病逝的怀远侯做继室,生下一儿一女。
儿子便是同萧盏交好的纨绔沈弘彦,女儿便是她现在带在身边的小姑娘,名唤沈莺。
舒氏最初嫁过来之时,这个小姑还没出阁,镇日抚琴作画,从不和她争管家之权,博得她十二分的好感。谁知嫁人之后便像是变了个人,极爱出风头,又好炫耀,门第之见颇深。对她这个大嫂还好,对二嫂的态度却同老夫人一样,嘴里时时刻刻叨咕着人家是小门小户出身。舒氏素来看不惯这等架势,逐渐疏远起她来。
楼氏只当瞧不出来,一味笑得亲热,又寒暄了几句,顺带着夸了句:“阿婉真是愈发出挑了,瞧这水灵灵的模样,放眼望去,竟是没几人能比得上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舒氏就是再怎么不喜,也得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礼尚往来,也不忘赞了赞沈莺:“我看莺儿也不差,不过是年纪还小,再等两年长得开了,还不知是怎样一个风华佳人!”
楼氏赞扬侄女,就是想听大嫂夸她女儿,如今既已听到,也就心满意足地放她们过去了,待人走得远了,方低头对女儿道:“你可要好好向你表姐学学,那样的女子看上去才像是出身名门。”
沈莺有些不高兴:每次见了楼挽裳,母亲都会这般告诉她,况且距上次同楼挽裳见面不过才十几天,母亲又来老生常谈,着实聒噪!她虽心中不甚情愿,面上却是乖顺地点点头,“母亲教育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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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贵妇人们都不愿去远了,河边越往上游走人就越少,舒氏携了女儿们沿水岸向上,渐至一处开阔地界,环境清幽宁静,周围尽是芝兰香蕙、直柏修篁,岚光锁翠,黛色含青。身后源泉清响,耳边亦有幽鸟啼鸣。
冯嬷嬷见到了不远处在亭子里歇脚的小舒氏,对身边夫人道了句:“姨太太在那儿呢!”
那边小舒氏也被人搀了起来,出了亭子,笑道:“你们怎么才来啊!”
“出门时恰遇了永乐侯,便说上会儿话,方才在下边儿又同我那小姑聊了几句,来得迟了。”
小舒氏旁边那个小姑娘朱唇微嘟,秀眉双拧,显是被憋坏了,耐着性子同几人见礼,而后便拉过楼挽裳和楼思玥,道:“早知道我也不来这么早了!真真儿等死个人!”
楼挽裳知这个表妹只是被宠得性子直了些,并非真正刁蛮无礼之人,也不同她计较,小意赔礼几句,又使得她言笑晏晏。
楼思玥是打心眼儿里敬服姐姐,眼见着她三言两语便将撅着嘴的阿凝表姐给哄笑了,也趁着她这个高兴劲儿道:“我听人说山泉清冽,不如咱们也舀一瓢尝尝?”
芮雪凝知阿玥素来就是个好吃的主儿,却没想到她连山泉也不放过,便笑道:“味道自是甘甜,只是太凉了些,你喝了怕是要闹肚子了。”
楼思玥吞了吞口水,急急道:“不会的,连祖母都说我这脾胃能克化万物,区区山泉而已,我不怕!”
话音未落,便将芮雪凝逗得前仰后合,揉捏着阿玥的小手,顺了顺气才道:“傻丫头,还当是什么好话呢?”说完又是一阵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