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已经放上了太皇太后的棺木,老祖宗在棺木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永远睡着了。
牌匾上已经挂上了白绫挽联,整个大厅都烛火通明,风一吹,火苗摇曳着。屋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哭声不绝,各个都是那般悲戚的样子,一个个“老祖宗,老祖宗”地叫个不停。
安红线也跪坐在棺木前,两眼放空。心里面是无尽地悲戚,却讲不上来一个字,说不出来一句话。她只知道,姑奶奶是真的走了。以后她要是再跟顾承轩起点什么纷争,没有任何人会顾她了。
夜,渐渐地深了。屋子里的一堆人,哭哭闹闹之后,便也散了。就只剩了安红线,还伫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淳看。
风吹着白绫乱晃,今夜外边没有星星了,想来是明天要变天了吧。
安红线不知道自己在厅堂里坐了有多久,就感觉到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了。她也像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又没有完全睡着,似睡非睡的那种,很累,却总是不敢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姑奶奶不会再醒过来了,她却还是要守着,生怕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醒醒,醒醒。”
似乎是被人给摇了一下,那人摇晃得有一点用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顾承轩。顾承轩坐在了她的身旁,手里提着两壶酒。
“没睡着,真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牵强得笑了笑,就看见了顾承轩身边放着的两壶酒,“皇上,还是要喝吗?”
“借酒消愁愁更愁,那又怎么样,今朝能醉,也是好的。”顾承轩似是云淡风轻,打开了酒罐。
刚才,在被安若拉走的时候,安红线的目光与顾承轩对视了一眼,之后等她出来,就没有再看见他了。她以为,顾承轩日理万机,这里有人操心,已经先离去了。
现在,又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时候回来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呀,皇祖母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在她的灵前宿醉的样子吧。罢了罢了,臣妾不想喝。”说着,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酒罐,有液体流出,飘香四溢。
又是米酒。
他说,“感觉你不仅是难过,还有心事,别憋着了,说出来吧。我听着。”
她还是沉默着。
顾承轩于是也不说话了,跟她背靠背地坐着。
屋外已经响起了雨声,果然,天变了。一股凉意也席卷了进来。冷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发梢拂过她的面颊,拂过她的眼眶,立马就变得黏腻了。
汗水跟泪水交织在一起,花了她的面庞。
终于,她才悠悠开了口。
她说,“顾承轩啊,凌玉跟西凉联姻了。因为我的原因,她嫁给西凉王了!百里荒漠,黄沙漫天。”
她说,“顾承轩啊,我深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我好想解脱,解脱这些罪恶,可是,我的命却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她说,“你知道我感觉自己最美好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吗,是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才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想。
我其实也不想醒过来,好累,好烦,我现在,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我怕一醒来,又会是很多未知的事情,未知的恐怖。恐怖,恐怖,全部都是!但凡能有一点点快乐的事情,我又怎么回到如此呢。
顾承轩啊,我太害怕了!”
在这宫中,最可怕的,哪里是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