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过神来的齐三娘,再也克制不住纷乱地心绪,怕炕上大哭起来。这下孩子的“哇哇”声与女子的”呜呜“声跟二重奏似的,此起彼伏,可急坏了另外两人。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曹氏从张小四那里理出个大概,拍拍哭得打嗝的儿子,再抚抚齐三娘的后背,劝道,
“好了三娘,没听四郎说么,是在田里正那耽搁了好些时候,那两位道爷来寻人,三娘也是晓得的,这下说开就好了,可别往心里去。”
“嫂,嫂子,”齐三娘两手撑起身子,哽咽地说道,
“奴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他回来,话也不说就嫌烦,倒头便睡,奴这心里苦啊。”
张小四被两人的哭闹弄得手足无措之余,又十分地不耐烦,好不容易与自家嫂子解说完,听她如此说话,就顺嘴反驳,
“俺怎的没解说,是她根本不听,就在那阴阳怪气地发脾气。”
女人生气时,最烦被被人反驳,甭管有理没理,气头上最忌别人顶嘴,这时候就得顺着让着才能让她们尽快恢复平静。而在平静的情况下,若是理虚,大多数女人还是能听进去“道理”的。当然,在封建社会鼎盛时期,没能熬成婆的女性大多还能抑制住这一隐藏属性,可在战乱结束不久的初唐,受人丁以及胡风的影响,女人的地位还没被压抑畸形,还没学会这门相处艺术的张小四,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刚要缓过劲儿的齐三娘,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尖叫到,
“俺,阴、阳、怪、气?!俺——”
连日来本就觉得浑身乏力,方才又哭得厉害,这一声凄厉的大吼,才喊出一半,怒气攻心之下,齐三娘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娘!三娘!”
这下可糟了,“兵荒”指数翻倍上涨,院子里都跟着鸡飞鸭叫。
不远处在家守着的张屠户,听见自家的黑狗嗷嗷叫唤,披衣服出来查看,发现竟是弟弟家传来地动静,赶忙往那边跑。
惊醒地短工们四处张望,不知是跟过去呢,还是老实地呆在屋内。
近处的邻居也都站到院子里,抻脖子竖耳朵探听声响,做好了得到招呼就冲过去帮忙的准备。
好么,这一夜不知惊动了多少户人家,估计,只要天亮,张四郎家就得成为全村的话题中心。
赔礼道歉,伏低做小,又哄又拍,总算把姑奶奶弄睡着,张小四却是整夜未合眼。一人靠墙呆坐着,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怎么就会闹到这步田地。明明才成亲时,还好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天光渐明,齐三娘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待其脸上的泪痕一览无遗,张小四叹口气,凑上前为她理理黏在鼻子上乱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
自家的婆姨自家疼,三兄说过,大郎也劝过,怎么就把她气成那样。睡着了就跟个没张开的孩子似的;醒过来呢,都赶上林子里的狸猫了,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瞧着倒是挺厉害,哪里是猎人的对手,就回句嘴,气性咋就那般大?
张小四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在厨房生火熬粥。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熬粥烧烤是他最拿手的饭食,只是搬回村里后,几位兄长全成了亲,有仨嫂子照顾,几乎就再没动过手。
留人吃饭,光是粟米粥太简陋,蒸饼什么的还没那个功夫,干脆从篮子里捡出六个鸡蛋洗干净,一块放到了锅里。
“哟,四郎起的够早的。”
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整个石河子沐浴在怡人的晨光里,但浑圆的红日还没有露头,多数农人不过将将起床。
“嫂子,粥马上就要熬好,等会儿盛出来后,嫂子再给炒个鸡蛋,看着拌个凉菜,还有大郎给的咸鸭蛋,对半切一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没见过这样细心的张四郎,曹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看到对方发毛,才出言打趣,
“这回晓得疼婆姨啦?呵呵,快练武去吧,都交给嫂子,等三娘醒了,再说是四郎做得。”
张小四从厨房出来并不是要打熬身子,而是径直朝田里正二叔家的宅院走去。
出门在外接触的人多了,他发现好多道士都会医术,甚至好多道士的手段比专责看病的郎中还高。昨晚虽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两位黄冠看着就不似寻常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