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达自讨没趣的抿了抿嘴唇。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莫名觉着江弦好像不咋看得上他。
他也没太在意。
江弦看不上他?他也不怎么看得上江弦。
英达这个人,出了名的恃才傲物。
宋单单曾经评价说:“他的聪明,他的博学,他的狂放和不可一世,让喜欢他的人一见钟情,让讨厌他的人,不可容忍。”
英达狂傲到什么程度?他没有任何拍摄经验,却敢觉得剧组的人全是笨蛋,哪怕是些界内的前辈导演、编剧,他也不服,喜欢在片场各种“指点江山”。
即便这样做的结果是被剧组以各种名义劝退,然后失业,他也乐此不疲。
有一次宋单单才刚生了孩子,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他照样哔哔,结果丢了工作,才刚生完孩子一个月的宋单单,为了生计,只好下地亲自演出走穴。
“我不能看着别人试图踩着梯子和我一般高。”这是英达原话。
他看过江弦的那部剧本,看完以后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
剧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话剧究竟好不好,在于最后的登台。
文学形式不重要,演出结果才重要,这是他们现代派话剧的观念。
英达甚至特意把自己的话剧《我们九个人》安排在第一天打头阵,放弃了压轴的机会,把这个压轴的机会给了《天下第一楼》,即便知道压轴的剧目更容易受到关注。
他故意这么做,就是相信自己的东西一定会比江弦的好,哪怕打头仗,也一定能受到燕大师生们的热烈欢迎,成为燕大的经典之作。
“王瑶老师!”江弦喊了一声。
陈建功是个燕大社交花,江弦被他介绍给了前排坐着的几位老师。
他一眼认出一个呼呼吹着烟斗的王瑶,这位正是文讲所时来讲课的王瑶。
“江弦同志,你怎么也来了?”王瑶呼哧呼哧吹着烟斗,颇感诧异。
陈建功插话进来,“王教授,你有所不知,今天演出的这出话剧,幕后功臣可就是我们的江弦同志。”
“幕后功臣。”
王瑶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看来作家的身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已经要朝着剧作家的方向迈进了。”
“哪里哪里。”江弦谦逊的挠挠头,“我这个人,只是比较追求进步。”
“哈哈哈。”
时间流逝很快,江弦和王瑶简单聊了一会儿,礼堂内的灯光便黯淡下去。
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看向大幕,盘旋在礼堂上空的嘈杂声也一点点静了下去。
“第一幕。”
“时间:1917年初夏的一个夜晚。”
“地点:京城前门外肉市口,“福聚德”烤鸭店。”
“清朝的最末一个皇帝,在子民们‘帝制非为不可,百姓思要旧主’的呼声下,由张勋保驾,又坐了‘大宝’。
紫禁城内外的遗老、遗少们兴奋起来,翻腾出箱底里的朝衣,续上真真假假的辫子,满大街跑的都是‘祖宗’。
按照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表示心情愉快的惟一形式就是‘吃’,所以,前门肉市口里回光返照般地闹腾起来。”
伴随着旁白念词,幕布启。
“三座儿的鸭子出炉啦!”
幕启时,正当饭口,肉市口里热闹非凡。
饭庄子的厨灶煎炒烹炸,跑堂儿的招呼着客人,食客们磕杯碰盏。
门脸儿正中门楣上并排挂着三块匾,“福聚德”居中,“鸡鸭店”在右,“老炉铺”在左。
对应着这会儿福聚德身兼的三职:烧鸭子、生鸡鸭、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