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见左近民风淳朴,乡野风光,乡民人人脸上洋溢笑容,发自内心,没有名利,没有荣辱,有的只是晨起而作,晚夕而归,与世无争的状态,仿佛西晋陶渊明先生笔下的世外桃花源!袁承天便拜托一位乡民照顾这吴振尘,并拿出银两。那位乡民坚辞不要,看情形出自内心,并非虚情假义,想想也是便收起来揣入怀中。
此处亦属京畿之地,去城三十里,便和城中民风迥别,人人没有忧愁,有的是与世无争,和光同尘的心态,亦如五柳先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旷达!
吴振尘见袁承天要走,忽然握住他的手,说道:“袁少侠,不知我那新奇孩儿如何?”袁承天道:“吴先生不必担忧,天宁寺住持九指长老已将他送入天宁寺,朝廷不会追究一个与事无干的小孩子,又况且朝廷追查的是你……所以……”吴振尘明白袁承天所说的意思:自己是朝廷钦犯,有司衙门不会去追查难为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
袁承天临行又交代他等过了风头,他会去天宁寺将吴新奇带来,让他们父子两个离开这是非之地,重回故里,因为京城暗流汹涌,人人都怀着尔虞我诈,此处虽为首善之地,然而却非常人久居之地,因为一不小心,因言获罪也是有的,所以还是回归故里为是,远离这是非之地。
袁承天在这乡村居住有日,见四下风声渐过,心想自己还是去城中探看消息为是。吴振尘也不挽留,知道这位袁少侠志在天地,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虽一时困顿失落,但总是心怀天下,心中依旧念念不忘于故国,所以将来可与嘉庆皇帝争一日之长短非其莫属不可。
这日阳光照耀着古老高大的城墙,斑驳的坑洼显现以往的战事,人人仿佛早已忘却了亡国之恨,人人都在温柔乡里,反将他乡认故乡,是为可悲。他抬头只见摄政王府前旌旗蔽空,净水洒街,黄土垫道,人人回蔽,只见步兵总统扎煞着双手,目光如鹰看着过往的行人,只要看他一个不对,手中皮鞭便自披头盖脑抽下来,受抽打之人便满脸血污,只有忍辱含悲,有的隐忍没有反抗,因为你与有司衙门放对,岂会有好结果,这也是世道艰险,人人生而奴隶的悲哀!
袁承天眼见这摄政王府前的众官兵把守,心想:莫非皇帝亲临王府?这时街边墙角有几个人悄悄地议论,这才得知皇帝今次亲临王府,只为探看摄政王多铎的病情,——因为这多铎王爷已有时日不上朝堂,对外说是有恙在身,不能议政,至于实在的情形却也无人知道。众人正低头接耳说话间,只见远处一众大内侍卫、宫女、太监簇拥座华丽之极的龙辇而来——是为二十八人抬的龙辇——因为是京城之内所以坐辇便可,这样不费周章,反而容易;因为嘉庆皇帝一向出行从简,不喜奢侈,反对穷奢极欲,沉湎酒色,一向要求自己克勤克俭,关爱天下子民,一心砥砺前行,因为他知道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所以不敢懈怠,否则愧对爱新觉罗氏先祖!他有时想天下人都可以懈怠,唯独他却不可以,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以己身光明无私以正视听,导人从善,所以他一向行事都是能简则简,能舍则舍,从不以奢华为自傲,所以德行配于天下,只是朝中佞臣作乱,违法乱纪,视其年少而可欺,暗中结党营私,有忤逆篡夺之嫌,只是无有把柄,不得问罪而作罢,只待时机成熟,将其一网打尽,决不姑息迁就,正所谓:捕兽入笼,重振朝纲!
袁承天在远处见这皇帝龙辇走进摄政王府。他的心不知为何一沉,升起隐忧,因为他总觉得皇帝此次探视,凶多吉少,让人不安。他正转身要离开此处,忽然一个耳熟能祥的声音响起:“袁大哥,你在这里干嘛?”袁承天回头见是清心格格,正不知她所为何来。清心笑颜如花快步走来,左手挽他右手臂,神态亲昵,竟有些忘乎所以。袁承天骇得慌忙放脱她的手臂,语气低声道:“清心,这是京城,莫让别人看见,否则便多有麻烦。”清心本来欢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虽然不以为是,可是防人之口,甚于仁义道德,所以还是放脱了他手。她只是笑嘻嘻道:“袁大哥你是不是想进王府?”袁承天被她猜中心事,无言以对。
清心道:“先前我并不知情,也是方才得知皇帝哥哥要亲临摄政王府,探看皇叔的病情,——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袁承天见她说情真意切,心想原来她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只是怎样可以进去,伺机暗中保护皇上。清心何等睿智,自然看穿他的心思,说道:“想要进入王府力不难,只要袁大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以带入进入王府。”袁承天搔了搔头,以为她要出什么天大的难题,所以心下踌躇不决。清心见状不觉扑嗤笑了出声来,嗔道:“袁大哥,我又不是吃人老虎,你怕着何来?”袁承天脸一红,不知所以。
清心见袁大哥的窘态,心想:他还是这个老样子,有时见女孩子伤心便手足无措,不知所以;自己还是收起顽皮的心,否则袁大哥更是窘迫,她笑道:“袁大哥其实也没有大题,你又怕着何来?”她停了一下又道:“我只是要你事成之后,咱们两个人同游古北口长城!”袁承天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清心见他这样婉然一笑,心想:袁大哥一定以为是我要他带我远离此地,远走他乡?现在听是这个事情便放下心来,不觉心中十分好笑。袁承天见她明媚如花,心中心动,可是那也只是起于情,止乎礼,没有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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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清心格格是皇族中人,所以她带袁承天进入摄政王府不费吹灰之力,因为王府兵丁和侍卫谁人识这位格格?自然无人敢问她旁那少年是谁?
王府规模宏恢,气势万千,处处透着王霸之气。清心对于这王府规局是明了于胸,因为小时候父王时常带她来拜见这王叔,因为他们兄弟三人乃是一母同胞,大哥自然是大行皇帝;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是为二哥,三弟便是这位桀骜不驯,性格暴戾的多铎亲王;大行皇帝驾崩前招他二人前来,竟将摄政王爵授于这位多铎,而和硕亲王却是无缘,这让朝中臣僚心中不解,其实大行皇帝有他的打算:二弟优柔寡断,对人对事往往踌躇不决,所以不能委以重任;三弟做事虽暴戾,然而这正是他长处,对反清复明的忤逆乱党格杀勿论,虽然也会间接激起他们的反感,但是沉默是大多数,屈身认命的多,和自己性格相同,所以这样一来可以让他扶佐年少皇帝不受威胁,只是有一节他却忘了,养虎为患,终要伤人的道理,而今多铎生有异心,恐怕是他所未料到的,虽然他也委派四位顾命大臣以佐皇帝处理,这四位顾命大臣分别为庆亲王端敏,兵部尚书、军机大臣上行走匡世衡、肃亲王和顺、再有便是和硕亲舒尔哈齐,因为大行皇帝知道这位三弟其心不小,其志也大,心中便是惧怕将来他权柄在手,一党独大,作威作福,无受控制,所以又设下四位顾命大臣,以期制衡,因为他还不糊涂,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
嘉庆皇帝本来要在王府摄政王寝室——一座规模宏大的殿宇中见他。谁知这摄政王多铎觉得那样一来怠慢君上,便在那座名命天地同春的假山上恭逃圣驾。嘉庆皇帝见这座假山气势非凡,高近百丈有余,以上而下可见京城中的景物,西望则可见禁宫中的人物走动,他心中不由一动,似乎有了想法。
多铎抱恙恭迎圣驾,似乎多有不安。嘉庆皇帝见这位三皇叔似乎比先前瘦削,可是目光之中时不时闪现出不羁的王霸之气;身旁的四阿哥多福安则垂手而立,目不邪视。嘉庆虽为皇帝,然而他内心深处依旧敬重王叔,看到四阿哥多福安便想起儿时种种放浪形骸,不受拘束的事来,只是而今已是君臣关系,众人之前自然不能叙旧。多铎向嘉庆皇帝行过君臣之礼,听到皇帝说启身,慌忙道谢。嘉庆皇帝看看这假山上广种花木,间有错落凉亭,抬首见青天白日,浮云在天,不觉说道:“王叔这座假山可比朕的御花园中那座假山可高得多了。”他是说有无心,然而听者有意,多铎忙道:“那里?皇上,臣的这座假山虚有其表,那能与皇上的御花园中那座富有四海的假山相提并论。”他以一言蔽之。
嘉庆皇帝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朕无它意,只是说说而已,想这世间之山,多有高大神山,如那峻极于天的昆仑山,可说是天下之名山中翘楚,后无来者!”他不由想到那个倔强的袁兄弟,又想到清心和他不离不弃的情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是觉得这位袁兄弟天姿异表,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胸中天地,气势非凡,远迈前代,似乎犹有胜之,而不在袁督师话下,想这世间英雄,似乎只他与这位袁兄弟,余者皆不堪与之相比,在他眼中袁兄弟义气千秋,肝胆昆仑,是个性情中人,与自己脾性甚合——因为他从来看不起出卖自己家国和朋友的无耻奸贼,他从来敬重如袁督师一般的英雄好汉,鄙视投敌卖国的人,虽然袁门今又重起,几次三番为乱,但是看在袁兄弟份上,都虚以委蛇,并不极力捕杀;只是多铎可不心慈手软,几次暗中下皇帝诏,要求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有司衙门捕杀天下袁门势力,是以袁门弟子不知就里,以为是皇帝的意思要将袁门诛杀殆尽,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摄政王多铎以皇帝之名而行己之私,欲让天下反清复明人士怀恨当今天子,以期他们暗中行刺皇帝,让他们之间互相杀戮,而自己坐享其成,因为谁死对他都是百利无一害,袁门灭,他则可以扶持武林门派壮大,为己所用;皇帝如果死,那么自己便趁机而起,得有天下,诛杀一直和自己意见相左的四大顾命大臣,扫清朝中障碍,自己便名正言顺坐上九五至尊,这是何等的荣耀!
嘉庆皇帝见他忽又神情说不出的得意,便道:“王叔你有什么心事?”多铎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忙收起来,郑重道:“皇上,纡尊降贵来到臣府中,正不知何讨得皇上欢心?”嘉庆皇帝来到一座凉亭,只见芍药花丛中有几只仙鹤,心中畅快,又见这亭中有名“昭月亭”,左右有副楹联,左边为“日月皆在我袖中”,右边为“拂去乾坤笑他人”,虽不甚工整,可是却有深意,其中深意恐怕只有这位抱负不浅的多铎王爷知道。
多铎见皇帝看这楹联,知他心中所想,说道:“皇上,这是臣下所写,不甚工整,贻笑大方。”嘉庆笑道:“那来贻笑大方之说,王叔心中有丘壑,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多铎道:“皇上过誉了,臣心中那有什么丘壑,只不过风花雪夜,歌舞春秋而已。”嘉庆皇帝心想:你的不臣之心,以为朕看不出,以朕可欺?好吧,咱们先不说破,总有一日生死相搏。他心中虽如此想,可是脸上神情不稍变,镇定如恒。多铎忽又想起一件什么事,奏道:“皇上今次玉跸敝府,正好府中有一班歌妓,皇上反正左右无事,不妨赏玩一二?”嘉庆点头是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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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都是二八少年,人人貌如花开,只是嘉庆皇帝觉得她们皆不如自己上官可情,想到可情,便又想到江南——那个春水绿如蓝,河港纵横,桥过人家,吴侬软语,人物风流的城市。
一声手铃声响,打破皇帝的臆想,只见一十八名少女舞蹈其间,又有琴师佐舞,听琴声仿佛是《凤求凰》的曲子,只是叮咚甚是好听。嘉庆皇帝近来勤于政务,所以甚是疲惫,所以眼见舞者,又听音乐不觉心中畅快,将心中烦恼烟消云散。众人都乐在其中,一名舞女前行,渐行渐近,双手一个舞蹈“手捧莲花”向皇帝晋献。嘉庆皇帝本拟起身,不料这舞女出手如电,似乎要扣皇帝的手腕关节之处。多铎见状,心中大惊,一个跃身欺近,一掌推开这舞女,口中斥道:“你要死!”嘉庆皇帝不以为然,说道:“王叔休伤她命!她只是无心之失,何必怪她。”多铎拱手告退,心中却自欢喜,原来这是他吩咐那舞女这样试探皇帝的反应。
时至正午,多铎在王府设筵。嘉庆皇帝无意在王府用膳,便又对多铎说些安心静养的话,朝政自有顾命大臣相佐,不必担忧等等说话,便打道回禁城,回顾之间仿佛见到清心,待仔细看时又不见了踪影,心中纳罕,心想:莫非是我眼花了?不能啊,青天白日怎会看错。可是四下只有花木扶疏,再有就是王府侍卫和自己的亲随。他回到禁城还在想着这件事。
袁承天和清心两个人进入王府,便悄悄地找个隐僻之处,袁承天便易容改扮,以防被王府中人识出,便多有不便,清心却不用,因为出王府时还要除去人皮面具,多有麻烦,所以便和袁承天两个远远躲在假山树木浓荫处,偷窥皇帝和多铎他们,至于说些什么清心一个字也未听到,只有袁承天听个清清楚楚——因为他身有内功心法,所以听得清楚,而清心却不能,因为她没有深厚的功力,所以想要知道详情只有问询袁大哥,袁承天自然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