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左右,机关干部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来到了会议室,抬头就见着侯卫东和张劲坐在主席台上,收敛了笑容,赶紧找座位坐下。
10点10分,还有人陆续进屋,侯卫东已经有些不悦。等到10点15分,会议室仍然空出不少位置。
侯卫东来回看了几遍,才道:“同志们,本来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我不想批评人,可是你们看看表,通知10点准时开会,现在过了15分钟,还有人没有到,除了请假三个人,至少还有六七人没有到。”他缓了缓口气,道,“这次就算了,科室领导自己回去教育,下一次遇到同样情况,请科室领导到我办公室来说明原因。”
张劲见侯卫东对于此事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暗自道:“侯卫东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行为举止很老练,我在这个年龄时还在乡里当电影放映员,真是不能比。”
散了会,易中成根本不想写汇报提纲,站在门口,见侯卫东端着茶杯走过来,道:“侯主任,我头痛得很,能不能请半天假?”
侯卫东道:“刚才还看你在院子里套圈,怎么现在就头痛?杨柳要去做喷绘,汇报材料还是由你来写。”
易中成不咸不淡地道:“人要得病,我有什么办法?”
张劲见易中成跟侯卫东铆起劲来,心道:“易中成太不成熟了,做这种傻事。”他不断给易中成递眼色,易中成却视而不见。
侯卫东心如明镜,这是易中成撂挑子,他最讨厌有人撂挑子威胁人,态度就变了,冷冷地道:“你去写请假条,拿给张主任签字。”
“文人气息太重。”这就是侯卫东对于易中成的评价,下了评语,也就将易中成抛在脑后。张劲留在机关组织干部们紧急打扫卫生,侯卫东下楼的时候,张劲还在楼梯上喊:“弄点洗厕精来,机关管得好不好,第一就要看厕所。”
在新管会入口处,十来个工人正在搭架子。见侯卫东下车,杨柳就和一位年轻人走了过来,她道:“侯主任,这是佳境广告公司的小陈经理。”侯卫东看着正在搭的架子,问道:“什么时候能完成?”
小陈经理大倒苦水,道:“原来计划是后天做好,时间突然提前,因为是侯主任的安排,我就把其他事情停下来,把公司安装工全部调了过来。”
“谢谢对新管会的支持,下午2点之前能安装完毕吗?”
小陈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在安装的架子,这才道:“应该没有问题。”
侯卫东对杨柳道:“佳境广告不错,如果今天效果好,以后可以成为我们的固定合作伙伴。”
杨柳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见侯卫东认可了这事,心里轻松了下来,对小陈经理道:“中午我让人送饭过来,就在工地上吃饭,不要停下来。”
“讲解员水平如何?”
“小贾口才不错,以前专门做了一个讲解稿,她能讲。”
侯卫东心里还是记挂着汇报材料的事情,交代了杨柳几句,朝办公室赶去。在车上,侯卫东想道:“易中成文笔颇佳,又能思考问题,如果用得好,倒是一把好手,可是他身上也确实有问题,特别是在关键时候撂挑子,实在可恶,这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行为。”
回到办公室,他提着笔想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了六个方面的汇报内容。
下午2点,杨森林带着一帮人准时到了新管会,他穿着一件没有标志的夹克衫,质地很好,脸型瘦削,眼神锐利,一边听着讲解,一边细细地瞧着宏伟蓝图,一大群人簇拥在其身后。
讲解人是招商科的贾莉,毕业于旅游专业的中专生,清纯爽利的小姑娘,虽然面对的是县委领导,并不怯场,按照讲稿很流利地讲了出来。
杨森林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侯卫东,道:“侯主任,新管会蓝图倒是绘在了布上,很超前,能否将蓝图变成现实,你真的有信心吗?”
侯卫东没有料到杨森林问得这样直接,他用胸有成竹的口气道:“高速路建成以后,新管会地理优势将凸显,沿海地区将对部分产业进行转移,这对益杨十分有利。我们全体新管人将不负县委、县政府重托,将新管会建设好。”
杨森林道:“侯主任有这个决心,是好事,不过光有决心是办不成大事的,还必须有现代经济头脑。”说到这里,他将目光对着高宁副县长、桂刚以及组织部老柳等人,道,“我们国家的改革是渐进式改革,同时也是逐步放活私营企业的改革。前一阶段国家提出了抓大放小,省体改委主任也谈到了明晰产权的意见。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企业发展历史上,曾经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是以集体经济为主的苏南模式,另一个是以私营经济为主的温州模式,苏南模式曾经焕发过活力,但是实践证明,温州模式才是真正的成功道路。”
杨森林娓娓而谈,语言颇有感召力,侯卫东心道:“杨森林也算是破格提拔,有理论水平,就不知具体操作能力如何?”
杨森林话锋一转,回到了益杨现实,道:“益杨的县属企业大多亏损严重,丝厂已经率先破产了,土产公司也在进行改制,但是还有七八个县属小企业没有完成产权改革。我们必须要打破头脑中的条条框框,敢于攻坚克难,敢于打硬仗,争取在一年内完成所有县属企业的改制,这些亏损企业拖得越久,越难以解决。”
他看着人群,道:“今天我特意请了分管工业的副县长、组织部长、纪委书记,还有我们的财神菩萨,就是要让大家都清楚这事,凡是违背改革大局的,组织部门、纪委可以分别处理。另外,财政要想尽千方百计保证改制的基本资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市委、市政府的意见。”
桂刚点头应承着,心里却是暗自叫苦,他当了一年多财政局长,知道益杨财政是手长衣袖短的吃饭财政,要解决县属企业的包袱,绝非一百万、两百万的事情,要让财政额外拿出上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杨森林对着电视镜头道:“这是全县大局,常委会要尽快形成决议,对于如何实施,很简单,全县干部只要统一了思想,就没有过不了的关口。至于行动迟缓的干部,没有行动便换人。”
益杨诸人多数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对现实情况了解得极为清楚,听了杨森林的话,脸上露出微笑,心里想法却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