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又是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她终于知道,今日这种种的不对劲,到底来自何处了。下朝以后,他们每日下朝的必经之路之所以拥堵,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在那里安排了杂耍艺人,好让百姓挡住他们的去路。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他们看到后来那辆马车里的母亲。而她看到母亲,就更不是偶然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掳人,必然会秘密进行,不可能用那种窗帘代替窗户的马车,因为一旦窗帘飘起,大街上的人都可能看到马车里的母亲,很容易被人察觉端倪。所以,他们分明就是故意让她看到的!后来沿途留下的车轮痕迹,就更是为了让她找到这座树林!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都是为了让她奋不顾身的救母,再让萧墨栩奋不顾身的帮她。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豁出性命,他们这么做只能说明——周夫人就是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她就是云浅。云浅闭了闭眼,死死掐住了手心,才止住了眼泪看向萧承影,“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胡话?”她目光一瞬不瞬,冷冷的道,“难不成因为我和睿王救了周夫人,我便是云浅了?”萧承影笑意深了几度,“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若她不是你的母亲,你刚才会冒死冲进去救她?老七又会为了她,命悬一线?”“那是因为……”“够了!”云浅还想说什么,却被景帝冷冷打断,目光森寒的盯着她,“云浅,你把朕当傻子吗?”她和周夫人刚才的反应,绝对不是简单的认识而已。何况周夫人见到她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一个浅字,虽然及时改了口,可他密切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绝对不可能听错!云浅的脸色更白了。可是下一秒,却不知想到什么,蓦然笑了出来,“所以今日这一切,都是父皇为了试探臣媳设的局吗?”她眉梢眼角充斥着浓郁的讽刺,“为此,您竟不惜用周夫人的性命作为筹码,让您的儿子以身犯险,伤至如此?”景帝脸色微变。当然不是他的设计,而是下朝之后,太子突然来找他,说要让他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原本是不感兴趣的,直到太子说出——苏棠就是云浅。他万万不敢相信,他最聪明的儿媳,怎么可能会是云浅?可是当初……在苏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云浅也曾是他最聪明最得意的儿媳啊。她们有太多相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周夫人失踪的那一次,云芷依假扮云浅,就是被苏棠识破的——苏棠对云家的事、对周家的事,甚至对凌王府和云芷依,实在是太了解了。当初苏棠给出的解释是,云浅没死,她从云浅那里了解到的。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云浅迟迟不回来?京城才是她的家,她的仇人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她不去看看她的母亲,看看她的外祖和舅舅?还有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总隐约觉得苏棠对老三和云芷依有敌意,也曾想过那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当太子说出“苏棠就是云浅”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于是他按捺着心头的震惊,随太子出了宫,来看这场所谓的好戏。他也没想到,周瑛会被吊在树上,四周会是刀山火海。他也勃然大怒,呵斥太子将人放下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苏棠来了。周瑛脱口而出的那一个“浅”字,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在顷刻间偃旗息鼓,震惊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震惊、他愤怒,他气得恨不得杀了老七和苏棠。他这么信任他们,他们竟敢如此欺骗他!可是,看到老七浑身是血的那一刻,他终是忍不住走了出来……萧承影看着父皇隐约要动摇的神情,眼眸一沉,当即上前,“云浅,你好大的胆子,犯了欺君之罪还敢质问父皇!”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心软了吗?”此话一出,景帝的脸果然再次沉了下去。是啊,他们犯了欺君之罪,他如何能心软?当初云芷依假扮云浅是用的换脸术,那么如今云浅假扮苏棠,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办法?真正的苏棠又去了哪里?莫不是……已经死在她的手里?景帝想到这里,胸中怒火骤然烧得更旺,“来人!将睿王妃给朕抓起来,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探视!”“父皇!”云浅急声开口,红着眼望着他,“臣媳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是这一切臣媳都可以解释的,您先让臣媳看看睿王好不好?”不管是要关押她还是怎么样,她现在都没有心思想别的。那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死的。她不想……让他死。景帝对上她悲痛的目光,心下滞了滞,蓦地别开了视线,眼底深处却仍是闪过一丝迟疑。萧承影试图劝阻,“父皇……”“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景帝冷冷打断了他,重新看向云浅,嗓音冰冷的道:“若是你敢拖延时间,或是有别的企图,朕绝对不会放过你!”萧承影脸色倏地阴沉下去。云浅大松一口气,“多谢父皇!”“樊缺,解开她的穴道。”景帝吩咐那边已然把人救出来的樊缺。“是!”樊缺蹙眉上前,替云浅解了穴。云浅立刻冲向了萧墨栩的方向。男人已经昏迷过去,周瑛就在他的身旁,满脸都是泪水,“睿王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今日有人假传圣旨,从将军带走了她。她以为是上次绑架她的人,所以刚才并未跟浅儿提起,可她万万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会是太子,甚至连皇上也在!如今……睿王伤成这样,浅儿的身份又眼看着要被拆穿,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救救这两个人?“没事的夫人。”云浅眼眶红透了,嗓音也透着丝丝沙哑,语气却带着安抚,“我都会解决的,你别怕,你去给我找几块干净的布料来,好不好?”她知道母亲一静下来定会胡思乱想,所以给她找了点事情做。果然周瑛闻言就连连点头,踉跄着站了起来,“好,好!”她虽然也受了点伤,但是并不严重,连忙走到景帝那边,找了个侍卫去寻他们来时的马车,马车里就有干净的布匹。云浅看着她走远,这才收回视线,颤抖着去拔萧墨栩身上的钉板。偌大的钉板有他半个人这么高,樊缺根本不敢将他拔出来,生怕血流不止,所以是将他和钉板一同搬出来的。此时此刻,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要么是被刺穿的,要么被火烧焦了。她不敢想,他有多痛。云浅素来手稳,可是这一刻,却颤抖不止,眼泪再次溢满了眼眶,“萧墨栩,你千万别有事,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正要动手去拔那钉子,昏迷中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俊美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虚弱的看着她,唇间逸出几不可闻的低喃声,“若我无事,你便原谅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