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吗?”一直以来的淡淡然模样倏然消失,缪儿举着描金折扇指着赫阗的鼻子咬牙道:
“七尾赤狐一族向来好勇斗狠野心勃勃,我亦不否定这江山当由有能者居之,可是你们要争这天下便争着天下罢,为何要灭绝别人一个种族?蹒跚幼子何辜?耋耄老者何辜?无数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何辜?而今,我不该用七尾赤狐王族的血祭奠我九尾银狐一族的上万亡灵吗?”
想到五百年白沚丘上的血流成河,又联想到这赤城中可能也会出现的血流成河的景象,赫阗浑身一阵儿哆嗦。
他生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豪,他一生从未怕过,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胆怯了。
“不,你不能这样做!”赫阗的声音变了,有些像砂砾在石头上摩擦的感觉:
“自天地开化以来,你们九尾银狐一族生来便是狐族至尊,凌驾于狐族其他的所有旁支之上。你们受了整个狐族那么多万年的顶礼膜拜,可是你们呢?你们占据着灵气最为旺盛的白沚丘,拥有着最高的悟性,身具最好的修炼资本,可结果呢,你们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居然连随随便便一个虎族青年都打不过,甚至对于整个狐族乃至整个妖界统而不治之。如此不作为的你们又凭什么来统治这妖界,就凭你们九尾比我们七尾多了两条尾巴?这不公平!……”
见赫阗如此偏激得沉浸在他的激昂世界里,缪儿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无语地愤慨道:
“我要灭你七尾赤狐王族跟你们篡权夺位无关,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联合其他族群灭了九尾银狐整整一个族,整整一个族啊,你们当年的行为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说着,缪儿的情绪亦是开始愈发激动起来,血魄神剑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然后嗖的一声脱手而出,刹那间便横在了赫阗的脖颈上。
“当年,孤之初衷并非是要灭尽九尾银狐一整族,比起灭族,孤更愿意将你们踩在脚下,看你们灵性异秉的九尾对我们七尾磕头跪拜的模样。只是后来……后来……”
赫阗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当年的情形一如昨日般历历在目,那日白沚丘上暗无天日的屠杀,那些异常丑陋而高大的恐怖身影,那些哭天抢地的绝望哭声……
这一次,赫阗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后来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孤的预料,孤没有想到九尾银狐一族会就此灭族。”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缪儿往赫阗面前又逼近了一步,手中的剑“呜呜……”地嘶鸣不止,杀心已动。
“说清楚!”缪儿双眸衔泪,声音颤抖而撕裂。
赫阗面上终于有些几丝隐着歉意的悲伤神色:
“我赫阗堂堂万妖之王,一生坚韧不拔励精图治,若是做过的事,便决计不会不承认。当年九尾银狐灭族之事的确与孤之起义有着莫大的关联,然而屠杀同类却不是孤做的,更不是七尾赤狐一族的族人做的。”
说到这里,赫阗竟低下了头,双眸拧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更加隐忍痛苦起来。
“无论你信或是不信,孤能说的便只有这些了。孤说这些并非是要恳求你们的原谅,孤只希望你能放过七尾赤狐的其他族人,毕竟九尾银狐一族的灭族之仇与他们并无关联。”
然后,赫阗抬起头来,投向缪儿的炯目中饱含了希冀。
他是真心爱民如子的。
他算是个顶好的上位者。
可是缪儿又何尝不是疼惜自己的族人?
七尾赤狐一族的百姓就是无辜。那九尾银狐一族的百姓又有何辜?
九尾银狐一族天生烂漫无争,他们不好争斗,不贪慕权势,不攀庙堂之高,只流连在尘世山水之间。如此一群处处与人为善的人又何故要遭来灭顶之灾,要从此身归混沌,魂无所依?